成遙森依舊沉默著,他的心裏一團亂麻。李明珠是自己熟悉的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失去,他覺得自己會變得輕飄飄的,無所適從,但是如果沒有蘇北坡,這個世界會變得暗淡無光,令人失望。他一時語塞,說不出一個字來。
電話那頭有搶電話的聲音,李依依壓低了聲音對李明珠說,“明珠……這又是何苦?”李明珠低低的一陣咳嗽,仿佛要咳出胸中一團濃濃的鬱積的黑血。
李明珠不依不饒,搶過電話,“遙森……”一個字還沒說完,早已淚如雨下。
成遙森的胸中閃過一陣刺痛,“明珠。”
“從我認識你那天起,我跟在你的身後,幫你拎書包,幫你跟欺負你的人打架,還幫你追女朋友,你真的以為……我一直都當你是好兄弟嗎?”李明珠的淚珠裏有綿綿無盡的恨意。
“從你見了她,就跟丟了魂兒似的,她真的就那麼好?”李明珠忍著一口氣,平息了一下心裏將要噴薄欲出血腥氣,接著說,“她哪裏比我好……”一聲長長的歎息……一聲長長的泣訴……
成遙森握著電話,跟李明珠在一起的場景,跟蘇北坡在一起的場景,象一部無聲的黑白片,麵畫無聲閃過。
一段一段,一個畫麵接一個畫麵。
二十幾年光陰從眼前閃過,成遙森沉默半晌,終於,象岩漿衝突僵硬的地殼,象洶湧的浪濤衝上險立的暗礁,“你讓我感覺到窒息,而她……象朵貼切的雲,讓我可以隨意地伸展,讓我可以有自己願意棲息的空間,這就是你們的不同!”成遙森幾乎是喊著說出來,“這就是不同,你明白嗎?”不同的天與地,不同的人生的高峰,不同的大海洶湧,亦是不同的眷戀……
李明珠在電話那頭愣住了,忍了許久的一口氣終於呼地一下噴了出來,一滴一滴地跌到地上,鬱黑色的、帶著濃烈的血腥氣。
電話啪的一下摔到地上,成遙森的耳朵裏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成遙森沉默著把手機放進衣兜裏,如果不這樣說的話,明珠的幸福人生就不會重新開始吧?如果不惡狠狠地斬斷她的希望,明珠就不會從舊的虛幻的眷戀裏掙脫出來……但是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為什麼自己象失落了很重要的東西一樣感到失落,仿佛這世上再也沒有可以支撐的東西。
不!他想,我還有小北!
愛情真的可以自私到不顧及別人的生命嗎?他寂寞地望著窗外高大的法國梧桐,那裏隻有清風吹過樹葉“沙沙沙”的響聲,它們也不知道答案。
成遙森感覺到身有一片陰影投射過來,背心有一塊地方突然涼了,他轉過身,蘇北坡正靜靜地立在他的身後,手裏拿著一本關於白血病的醫學類書籍。
“李依依、李文韜、我都去做了配型,骨髓不能移植,現在……隻能向骨髓庫求救了。”成遙森緊緊抱著蘇北坡,他已經失去了支撐自己麵對這個世界的力量,他覺得自己需要抱著一段浮木,才有勇氣麵對這個世界,他抱著她,就象抱著一個支撐點,他們站在春風吹過的長長的走廊裏,午後靜靜的陽光投射到他們身上,鋪撒在瓷磚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