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遇到個熟人,和她吃了頓飯。”聶修笑著安撫她,“對不起,我應該事先和你說一下的。”
“女的嗎?”林寧忍不住問道,問完才發覺自己像個在盤問老公的多疑老婆,臉頓時一紅。
“嗯。”聶修點頭,卻不往下去說,看著林寧,道,“你澡洗完了嗎?我有點累,想洗個澡就睡了。”他向來都是等林寧先洗完自己才洗,這樣他可以在最後清理浴室,所以就算現在很累,他還是習慣性地問一下。
“噢,洗過了。”林寧慌忙回答,眼看著聶修脫掉外套往浴室走,“聶修。”她叫住他。
“什麼?”聶修停下來,看她。
“是……是關於明天的聖誕PARTY,”她已經臆想過好幾遍該怎麼向他解釋不能同他跳舞的原因,卻還是吞吞吐吐,不知怎麼開口,“我……”
“你?怎麼了?”
“我恐怕,恐怕……”她“恐怕”了好幾遍,邀請聶修的人是自己,而現在卻又要自己取消掉,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聶修又該怎麼看她,“很對不起。”她低下頭。
聶修似乎已猜到她想說什麼,拿著外套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是不是你找到了新的舞伴,不用我參加了?”
“是,不!”她想說自己不是自願的,是孫仲愚要挾她才不得不做這樣的決定,隻是,隻是……她頭垂得更低,“我要做孫仲愚的舞伴,對不起。”
“這樣呀,”聶修站起來,“沒關係。”
他的表情中竟沒有一絲的失望,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本就不在意?當林寧抬起頭看到他無所謂的表情時心裏頓時一空。
“真的,真的沒關係嗎?”她心裏不死心,為什麼毫不在意?為什麼他會無所謂地說“沒關係”?那天在天台,他是很快樂地接受他的邀請的啊?
“真的沒關係,”聶修笑,“本來我還想著舞會上該穿什麼呢?現在看來不用操心了。”他完全鬆了口氣的表情。
林寧盯著他的臉,看著他的表情,想從中找出哪怕隻是一絲的失望,這樣她心裏也會好受很多,但為什麼他現在的表情好像如釋重負,難道答應做她的舞伴並不是他的本意?是她任性了?是她在不知不覺中強迫了他嗎?
“那就好。”她緩慢地,艱難地說出這幾個字,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但該笑吧,笑自己將與他的約定看得那麼重,笑自己拚了命地想拒絕孫仲愚的邀請,笑自己因為不能遵守約定而傻傻地難受,原來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他全不在意啊。
看著她的臉色漸漸黯下來,聶修握緊手中的衣服,人卻動也沒動,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轉過身背對她。
“早點休息吧,我去洗澡。”他說,人走進浴室裏。
林寧呆站在那裏,看門“砰”一聲關上,直到裏麵傳來水聲,才回過神,真的不再問一句有關舞會的事了?真的全不在意啊?她難過地向後退了步,然後轉過頭,看到自己回家後就一直放在桌上的那個粉色紙盒,是孫仲愚送她的禮服,想到自己竟還為了明天的舞會,把一直不舍得穿的那套“淑女屋”的珍珠色吊帶長裙找了出來,現在看來沒用了。
明天就穿孫仲愚送的那套禮服吧,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高高興興地去參加舞會。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可能真的是在自作多情,又何必去責怪聶修呢?
她頹唐地往自己房間走,關上門,明天不再是自己期盼的一天。
聶修靠在衛生間的門上,看著水漸漸地充滿浴缸,人卻動也不動,熱氣漸漸彌漫開來,整個衛生間裏潮濕的空氣中有種莫名的哀傷。好一會兒,他才開始脫衣服,雪白的襯衫脫下,他對著鏡子,用髒衣服擦去上麵的霧氣,鏡子中顯現出蒼白、瘦削的身體,而胸口,心髒的地方,有條粉色的傷疤格外明顯,那分明是深深的刀傷。
他撫著那道傷疤,微微皺起眉,鏡中的自己,表情脆弱而冷漠,像冰,尖銳而易碎。這不該是自己的表情,這不該是自己的身體,但手撫過傷疤,他知道這是事實,自己無能為力。
如果一年前我們沒有遇見那該多好,林寧,如果那一刀已把我殺死,至少現在不會那樣苦。他慢慢地坐進浴缸,仰躺下,微燙的水溫讓他的心一陣疼痛,但他全不在意,隻是仰著頭看著霧氣彌漫的天花板。
“你們本就不該有交集,不然日後怎麼全身而退?”耳邊響起孫仲愚的話。全身而退?對,現在他想退了,就算不是全身而退,無所謂,但林寧呢?剛才看到她那受傷的眼神,才猛然明白,原來傷到自己的同時,也傷了她,是自己錯了,不該有交集,不該相遇,隻是太晚了。
“你會原諒我嗎,林寧?”他喃喃自語,“用不著多久我就會從你的生命中消失,不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