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諱疾忌醫不是什麼好習慣。”霍無舟這樣講,“你的心理醫生我已經見過了。”
“你……”唐一琳猛地抬頭,心像是陡然被人挖空了,“你……”
她“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下文。
他什麼時候——
唐一琳後知後覺地轉頭去看肖恩。
後者心虛地低下了頭,用德語對她說:“大小姐,從您開始在威斯樂醫生那裏就診時,霍先生就已經和他取得了聯係。”
唐一琳一口氣卡在嗓子裏,上不去下不來。
這算什麼?
也就是說她一直以來都像個小醜一樣,把自己的心事透過一名心理醫生公之於眾?
一種莫名的羞辱感爬上心頭,唐一琳惱羞成怒,“你們好。”她咬牙道,“你們真好。”
霍無舟眉頭皺得更緊,他清楚這時候和她說這些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壓力,但是,再不說就真的晚了,於是他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沉聲道:“老祖宗,赫克托說的那些你都明白。因為那根本不是我教他說的,而是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你恨你自己沒有保護好孩子,恨自己害死了自己的父親,恨自己沒能就回蘭斯洛特,恨自己親手殺了顧況,親眼看著墨嵐死在跟前!”
“這五條人命對你而言重逾泰山,重到你覺得如果你從這巨大的愧疚陰影之中走出去,像個沒事人一樣開開心心的活下去,是對死去的人的不忠誠!”
“你根本不是恨著陸錦航所以沒法好好生活。”霍無舟緩緩把字從牙關中擠出來,“你是在折磨你自己,你是不肯放過你自己,你是恨著你自己,所以沒法好好生活,這根本不是把陸錦航逐出你的世界就能解決的問題,不是嗎?”
“你隻是推開了第一個愛你的人,因為你覺得自己不能過得好,不能被人關心!現在陸錦航走了,接下來呢?是不是馬上就要輪到我,輪到赫克托,輪到你女兒陸相思了?!如果這些都不能阻攔,你是不是打算以死謝罪了?”
“你住口!住口!”唐一琳猛地捂住了耳朵,臉色煞白。
腦海裏有什麼東西似山洪暴發傾瀉而下,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招架不住。
她恨自己嗎。
不恨嗎。
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
天煞孤星,克親克友。
她突然就像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有些崩潰了。
“他們都是愛你的人。”霍無舟最後開口,伸手壓著她顫抖的雙肩,努力想把她缺失的所有安全感渡進她的身體裏,就連床上的赫克托也看得咬牙,恨自己隻能像個廢物一樣在床上遠遠望著。
“他們都是愛你的人。”霍無舟把這句話重複了許多遍,見女人逐漸平靜下來,他才繼續問,“如果他們泉下有知,會願意看到你這樣自我折磨嗎?”
唐一琳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好似有一雙手捏緊了她,把每一寸心頭血都擠了出去,擠得幹幹淨淨,空無一物。
她抬頭,手也搭在霍無舟健壯有力的胳膊上,似哭似笑,“其他人我不知道,可是墨嵐臨死前最後一點的遺願,是讓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不要回去。
枷鎖一樣的四個字。
霍無舟沉靜的麵色起了細微的變化,他回頭不做聲地看了眼赫克托,二人皆在彼此眼中發現了相似的認同。
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裏。
因為心有虧欠,而墨嵐是這五個人裏唯一一個對她提出要求的人。
所以他說的話,自然被她放大成了聖旨一樣的存在。
好像做到了這件事,就能讓她從無休止的自我折磨中稍稍解脫一些。
要怎麼辦,人死不能複生,他們現在能把墨嵐複活過來重新修改一下當時的場景嗎?
不能。
赫克托看到女人失魂落魄、滿臉淚痕、兩眼間沒有一點神韻的樣子,隻恨不得能把時間倒回八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他用盡全力對霍無舟搖了搖頭。
霍無舟也終於放棄,低聲哄著她道:“我先帶你下樓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去看看容鳶,嗯?”
唐一琳腦海裏一片空白,任由對方托著自己的雙臂,把自己帶出了病房。
赫克托抿著唇,看了眼不遠處掛在窗戶前厚重的窗簾,風吹都吹不動。
許久,他才道:“這樣逼她好嗎?”
窗簾沒有什麼動靜。
如果您覺得《雨過天晴是陌路》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93/935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