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定,原本就安靜的辦公室裏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唐一琳從摞得高高的文件中抬起頭,“嗯?”
肖恩捅了捅傑弗裏。
傑弗裏往旁邊讓了一步。
唐一琳就這麼看了兩秒鍾,菱唇一動,用溫涼淡靜的嗓音吐出兩個音節:“肖恩。”
肖恩如芒在背地鞠躬,“在。”
“說。”
肖恩苦著臉,一抬頭正好看到傑弗裏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神,心中叫苦連天,“大小姐,過幾天有一場授爵儀式需要您出席。”
授爵儀式?
唐一琳運筆的手停了停,蓋好了筆蓋,皺眉道:“誰家的授爵儀式?”
授爵儀式,顧名思義,就是爵位繼承交接時舉行的儀式。歐洲從中世紀就一直奉行著“君權神授”的原則,爵位也不例外。雖然現在貴族沒落,早已被剝削了實權,但是為了那群人心裏的形式主義,教廷也得派人過去走個過場。
不過,她沒聽說最近有哪位公爵伯爵子爵去世的消息啊。
按理來說,授爵儀式之前肯定有人先來通知她參加葬禮……
這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就直接授爵了?
肖恩低著頭不吭聲了。
唐一琳等了又等,耐心耗光,於是看向傑弗裏,用手指點了點桌麵,“你來說。”
傑弗裏遲疑片刻,如實回答道:“是……潘西家。”
“潘西家?”唐一琳覺得荒唐,忍不住笑出聲了,褐瞳裏卻半點笑意也沒有,“你在逗我玩?”
潘西家早就被褫奪爵位貶為庶民了,而且他們家的繼承人——不管是直係的還是表親家裏的統統被流放到南美去了,這是哪裏來的爵位,又要去哪裏找人來繼承?
傑弗裏麵色沉凝,解釋道:“大小姐,這不是開玩笑。”
唐一琳眼尾輕輕一挑,流露出三分慵懶,七分傲慢,偏偏無聲無息的,讓人根本不捉不到,“就算潘西家想從大街上撿條狗回來繼承家業,那也要有位可承。現在整個意大利連一位君主都沒有,是誰又賜了他家爵位?”
唐一琳問完這話時,腦子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細眉微微一顰,眼中閃過一絲訝異的寒芒。
下一秒,肖恩的話就證實了她的猜想,“是……聖座。”
“荒謬!”唐一琳冷冷睨著眼前二人,手中的鋼筆被她擲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是我傻了還是你們傻了?”
當初褫奪爵位就是江姍下的令,如今事情過了還沒半個月,再給他家恢複爵位——這是嫌日子太無聊了鬧著玩嗎?
肖恩想過她會生氣,但沒想過會氣成這樣。
這兩個月來,大小姐比以前情緒化了許多。
他們都曾聽說過大小姐以前在榕城時是個橫行霸道的主,可未曾真正見過她蠻橫不講理的模樣。
甚至,他們都無法想象大小姐發起脾氣來是個什麼樣子。
近日來的種種,才讓他們慢慢從她身上看出點當年的影子。
“大小姐,聖座這麼做也有她的難處。”傑弗裏勸道,“您接手了教廷的事務應當比誰都更清楚這個位置不好坐,言行舉止處處受製,更何況是封地授爵這麼大的事——這肯定不是聖座一個人的意思。”
道理唐一琳都明白,但她還是無法想象這得是多大的壓力,才能讓江姍冒著朝令夕改的為君大忌做出這種決定。
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緋色的唇角一揚,露出涼涼的哂笑,“看來潘西家是找著靠山了。”說完,她抿了口茶,讓清冽的苦澀衝淡了舌尖的犀利刻薄,聲音卻仍舊清清冷冷的不帶溫度,“他家這次舉薦的繼承人是誰?”
傑弗裏和肖恩互相對視一眼。
而後低聲回答:“是喬伊。”
“咯吱”一聲,從女人的掌心中傳來。
好似是她捏響了自己的骨節,聲音惹人發顫。
可再仔細看去,她那張白皙明豔的臉上分明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陸錦航那天下午的不辭而別後過了沒幾天,布萊恩家就主動提出要遷移祖墳的事情。
河道按照她想的方式拓寬,緩解了兩岸不少壓力。唐一琳歡喜歸歡喜,但心裏竟生出些許自己也不能理解的落寞。
兩個月過去了。
沒有一丁點關於那個人的消息。
喬伊這個名字也快被唐一琳拋之腦後了。
隻有偶爾——很偶爾,她會想起兩個月前那活得像夢一般的幾天。
“喬伊。”女人托著腮,褐色的眸子眯成狹長的形狀,冷而豔,說不出的風情萬種,“這不是給我出難題麼。”
誰都知道喬伊和她有點糾葛,江姍同意了讓喬伊繼承爵位,等同於在她身邊埋了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