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道:“可你若是為了吃飯喝水這樣的小事一直來來回回的耽誤下去,你就要繼續這樣和我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地生活好一陣子。”
唐一琳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談判高手。
一語中的的那種談判高手。
當陸錦航伸手過來時,她想也不想就抬手打掉,“我自己會走。以後也不需要你來照顧,沒有你的時候會對自己更好,吃得好睡得香,用不著你來操心。”
說完,就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聽到身後有沉重篤定的步伐緊隨其後,女人的身影頓了頓,嗓音寒涼徹骨,“別跟過來,我看見你們才會吃不下飯。”
身後的腳步聲便沒再跟近了。
好一會兒,等唐一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後,喬伊才從惱羞和密密麻麻的心痛中回過神來,“陸錦航,你還管她幹什麼!這幾天下雨空氣潮濕,你疼得徹夜難眠的時候她在哪?你怕她胃口不好,每天變著法地給她做吃做喝,她連賞個臉都不賞,滿腦子惦記的都是讓你替她去送死,這種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
男人沒理會她。
“陸錦航!”喬伊又叫了一句。
陸錦航這才好像聽見了她的聲音,回過頭,隻是掃了她一眼,視線如同淬了霜的刀鋒,冷漠犀利,讓喬伊瞬間啞口無言。
“不是要給我上藥嗎?”片刻,他臉色稍霽,“走吧。”
陷入愛情的女人大多如此,無論對方對她有多狠多差,隻要稍稍語氣緩和幾分,便又忘了所有屈辱、心甘情願地化作飛蛾撲進他架起的火堆裏。
喬伊心裏難過歸難過,到底還是無法對他身上的傷視而不見,點了點頭,僵硬道:“我去拿藥。”
在角落一直觀望著的宋井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畢竟在陸錦航身邊呆了那麼多年,喬伊看不出來的那些,他看得清清楚楚。
忍不住想要追下樓去,對唐一琳說些什麼,卻被一隻橫空插來的手臂擋住了去路。
“你知道為什麼看和聽都是一件事,人卻長了兩隻眼睛、兩隻耳朵;而說和吃是兩件事,卻要共用一張嘴嗎?”那人淡淡地問。
宋井看著一旁身穿白色西裝風雅至極的慕北辰,皺眉道:“為什麼?”
慕北辰笑吟吟地放下胳膊,理了理西裝,道:“為了告訴你們,多看多聽,少說話。”
“可是陸總明天……”
“他自己心裏有數。”慕北辰的眸光逐漸變得幽深,“你不要讓他難做。”
“這不是鬧著玩的,慕先生!”
“不然呢?”慕北辰回身,褪去了平時的溫文爾雅,臉上的表情一派沉然凝肅,“有些溫柔鄉不能往裏陷,留得越久越會舍不得。他們遲早要分開,你現在告訴唐大小姐,對方也不見得會承你家陸總的情。如果我是你,我現在會去通知池慕和厲東庭,想辦法讓接下來的局麵不要變得太一發不可收拾。”
宋井被他幾句話震住心神,好一陣子才緩緩攥緊了手掌,“我聽你的。”
……
暴雨過後,河堤兩岸一片瘡痍。
唐一琳穿著雨靴隨肖恩、傑弗裏走在泥濘的小路上,鞋底好幾次打滑,若非有人攙著,她根本登不上這片高地。
而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河道下遊被澇災淹沒的葡萄園和莊稼地。
饒是傑弗裏比肖恩淡定許多,見狀也不禁皺了眉,“去年的收成本來就不好,今年這一場雨下來葡萄樹死得死傷得傷,來年估計又要少一大批貢酒。”
“都什麼時候了,你滿腦子想得還是貢酒?”肖恩白了他一眼,還沒開始教訓,就被傑弗裏一個噤聲的手勢堵了回來。
傑弗裏朝著一旁女人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肖恩似有所覺,看了過去。
隻見女人不知何時走到了高地邊緣,風獵獵作響,吹著她的衣衫和頭發,瘡痍狼藉的山河田野沉默地橫臥在她褐色的眼眸裏,她臉上的表情似是極致的悲憫,又偏偏詭異的平靜。
風灌過高山平原,停留在她的耳廓,聲音重如擂鼓。
女人抬眼看向遠處隱隱發灰的天色,陰雲,似乎又從遠處蔓延開來了。
她忽然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莫名壓過了隆隆的風,“你們說,那片雨雲什麼時候會飄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