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這話聽上去——就不像是僅僅“玩兩把”那麼簡單。
大約布萊恩公爵是真的對他前些日子的所作所為耿耿於懷著。
也難怪。易地而處,要是有人動了他女兒……陸錦航眸光一沉,表情冷漠地想,他可能要弄死對方全家才肯罷手。
“無礙。”男人淡淡啟唇,有輕輕的煙氣從他的薄唇邊飄逸出來,帶著入骨的陰沉淩厲,“先撩人者賤。潘西家生的好兒子對言言做的事,我也沒打算就此放過。既然布萊恩家非要蹚這趟渾水,那就一起收拾了。”
宋井低著頭,千言萬語彙成一句:“陸總,這裏不比榕城。”
“我自己心裏有數。”
……
唐一琳望著屋外淅淅瀝瀝的雨,手裏拿著酒杯,淺斟慢酌,總覺得心頭壓了很沉很重的一塊石頭。
想讓布萊恩家妥協,勢必要老公爵最寵愛的女兒和外孫女喬伊身上下手。
可是喬伊……
“別想了。”身後傳來男人溫和的嗓音,字字平淡卻有力,“我說過會替你解決,就一定會替你解決。”
茶色的玻璃上倒影著男人的身影,唐一琳隻覺得心頭浮動著一層煩躁,連回頭都懶得,就這麼撐著額頭靠坐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任長發掩住了臉麵。
“陸錦航。”她輕輕地笑,“你知道我是在利用你。”
“這說明我對你還有用。”陸錦航眸光凝然未動,甚至想也不想,身影籠罩下來,從上至下把她包裹,親昵又溫存,“有用就好好用,我不怕被你用,怎麼用都可以。”
唐一琳望著玻璃上淡淡的雨霧,閉了下眼,“你不怪我嗎?”
她的話實在說不上有什麼語氣,好像隻是因為疑惑而隨便問了個一般的問題。
“我愛你。”陸錦航用低沉的嗓音把話接過來。
——你不怪我嗎?
——我愛你。
沒有多浮誇的表情,沒有多浮誇的修辭和口吻。
卻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最直白最炙熱,最能擊中人的心底。
唐一琳聽了之後沉默了很久,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望著掌心深深的指甲印,道:“說實話,最一開始的時候,我想過殺了你、殺了陸遠菱,也想過如何報複你們陸家。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想,時刻不敢忘。”
她知道對他而言怎樣的報複才算是報複。
隻要傷在她身上,怎麼樣都能讓他比她痛。
“那後來呢?”男人的俊顏一半隱在光線的暗處,晦暗不明。
“後來。”唐一琳給自己斟著酒,抿了一口,笑了,“後來吃了點藥,就好了。”
男人目光幽幽一閃,“Mianserin?”
唐一琳一怔,舉著酒杯,回頭愣愣地看著他,“你……”
“我在獵場山莊裏見江姍派人連夜下山買過這種藥。”
“哦。”唐一琳垂下眼簾,唇角一勾,懶洋洋道,“也不是什麼稀奇東西。”
“不吃藥會難以忍受嗎?”男人注視著她的臉,原本是張漂亮勻稱的臉蛋,如今瘦得下巴尖細,眼窩也微微凹陷著,比曾經更有風情,卻也……更憔悴。
他的心髒宛如被一隻鐵爪死死抓著,尖銳貫穿過心房,把他心裏所有的東西掏了個幹幹淨淨。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她終於和他平心靜氣好好說說話了。
可他卻寧可她在他麵前發脾氣。
驕縱也好,任性也罷,好過這種不鹹不淡,客客氣氣的模樣。
“好像是啊。”唐一琳側了側頭,烏黑的發絲垂落,擋著她的臉,又被她笑出的氣息撩動,她望著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眼裏卻空無一物,“陸錦航,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才問得出來這種話。”
她閉了閉眼,“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懦弱的人,我從小到大、從小到大都沒有被任何一件事徹底擊垮過。”
唐一琳一抖衣袖,露出了手腕,銀色的手鏈之下是一條痕跡深深的傷疤,“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當年我救顧況的時候被人砍的,那會兒我差點死了。還有後來和人打架,差點毀容,差點被強奸,這些事情要是沒人提我都快忘記了。”
“來多少磨難多少挫折我唐一琳擔得起!”她狠狠拍了一下沙發的扶手,像是個喝多了的人被酒精放大了情緒,終於有些瘋癲的跡象,“可是我得有多恨你……多恨你,才會逼我自己用吃藥消除所有情緒的方式來消除這種恨意!你知道嗎!”
“是不是我從來沒對你說過,你就覺得我這七個月過得幸福甜美事事如意了!”她驀然將酒杯砸在了他腳下,“啪啦”一聲,酒液濺上了他的褲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