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沙啞下去,手裏也用了力道,“言言,跟我說話。”
唐一琳渙散的瞳光重新聚起。
有微弱的陽光透過密密麻麻的枝丫灑下來。
麵前男人豐神俊朗的一張臉,就這麼呈現在她視線可及的咫尺之處。
連帶著他的棱角,他的深邃,他的卓爾不群,他的緊張不安。
眼裏布滿了血絲,襯得他烏黑的眼眸色澤深沉得過分,黑眸裏倒映著她蒼白的臉,滲出入骨的心疼,“我不該信你說的那些逞強的話。”
什麼“槍聲而已,有什麼聽不得的”,說得簡單。
人的記憶又不是電腦磁盤,點一下徹底刪除就可以刪的一幹二淨。
就算是真的忘記了,可是那些事情給她留下的影響,終其一生都無法磨滅。
宋井和喬伊過了將近一分鍾才追上男人,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渾身是傷剛才差點站不起來的人,是什麼支撐著他一聽到槍聲就變了臉色,從千米外的地方一路踏著枯木落葉疾跑而來。
可是當他二人到了此地還未開口,就聽見一聲清脆洪亮的響聲——
“啪!”
一個耳光,十足的力氣。
唐一琳甩過去的時候整個手心都麻了,疼痛順著皮膚鑽進心底,總算暫時遏止了她心裏的驚濤駭浪。
男人被她打得身形一晃,伸手扶住了旁邊的樹幹,在沒有向後跌去。
宋井倒吸了一口涼氣,喬伊也驚呆在原地。
陸錦航的眼前陣陣發白,喉嚨處湧上腥甜,女人的聲音更是比周圍的空氣更冷更寒,籠罩在他耳畔,“陸錦航!你是不是帶人進來了,是不是你!”
男人頓了頓,麵色微微變沉,胳膊上的傷不停滴著血到掌心,他忙攥住了拳,“你知道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得到印證後,唐一琳提到嗓子眼的心猛然跌倒了穀底,她用一種近乎痛恨的眼神盯著他,對陸錦航來說,無異於鋼釘入血骨,“陸錦航,我們早就已經沒關係了,今天別說是他抱我,就算是他睡了我,你憑什麼找人來警告他!我他媽以為我們不用搞得這麼難看,你是不是一天不害死我周圍所有的人就不痛快!”
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到最後幾個字純是帶著哭腔的嘶吼,“你給我滾,滾!”
男人高大結實的身軀驀地僵住,半晌,才抓住她話裏的幾個字,臉色晦暗可怕,“他抱你了?”
唐一琳聽他如此說,便知道陸錦航就是Lance說的那個“嫉妒他的人”,她往東側的高地看了一眼,陣痛已經壓迫到了眉心。
“說話!”男人厲聲開口,手掌也握住了她的肩膀,目光冰冷懾人,臉色鐵青,“他對你動手動腳了?”
“是又怎麼樣,你要殺了他嗎?”唐一琳回望著他,嘲弄,“陸錦航,我一直就知道你心狠手辣,隻是沒想到你能卑鄙下作到這個份上!當初是我眼瞎才招惹你,現在我後悔了,你放過我吧!”
與平時的他大不相同的是,這一次,唐一琳一甩就甩開了他。
她隱約覺得有哪裏奇怪,但是滿心悲憤、沒有多想。
倒是宋井上前一步扶住了男人,開口道:“唐小姐,您怎麼能這樣說陸總?陸總對您的心思您還不清楚嗎?”
“是,我清楚,他就是愛我愛到恨不得我周圍的人都死光,這樣我就是他一個人的了。”唐一琳踉蹌著後退,笑得悲慟,“這種愛,我可能是上輩子殺了他全家才會被他愛上。”
殺了他全家才會被他愛上。
意思再明顯不過——
被他愛上,是種劫難,是種摧心蝕骨的報應。
陸錦航覺得那些輕描淡寫的話音像是重錘,一下下擂在他心口,震碎了他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