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春狩如期而至。
萊茵河畔青山如畫,綠草成茵,世家的公子小姐們紛紛出席了這一場大型盛宴,舞女們穿著繁瑣的長裙,跳著開幕前的古老的傳統日耳曼民族舞蹈,像是從夜幕中墜落人間的點點星火。
巨大的篝火在眾人視線可及的地方燃燒著,照亮了周圍一大片光景。
席上有來來往往的傭人穿梭其中,手捧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來客們談笑風生,眼角眉梢卻都是上流社會特有的虛與委蛇——沒人能從對方臉上讀出除了虛偽以外其他的內容來,哪怕他笑得再真誠。
“你們看那邊。”有位貴太太揚起手裏的折扇指了指篝火旁布置最華麗的坐席,“我的老天,聖座居然又是一個人來的。”
“那有什麼辦法。”另一個人麵露遺憾同情之色,“誰讓她和她先生都有‘任務’呢?她先生代表Town家出席,她代表教廷,連她娘家Willebrand家都要格外再提拔第三個人出來露臉,她也是分身乏術呀。”
“所以說,女人爬得太高也不是什麼好事。”有人酸溜溜地作了總結,“你看她這麼多年連孩子都沒生出一個,光知道替別人養,這麼大的盛會年年都沒法坐在親人身旁,就自己孤零零地在高台上喝酒,有什麼意思?”
“有什麼意思,”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寡淡中帶著不露聲色的壓迫力,“等你坐上那個位置,再說。”
那婦人大驚失色的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一張英俊深邃的東方麵孔。
他的五官和在場所有人的風格氣質都不同,卻是在東西方的審美差異下,可以共同稱讚一句“驚為天人”的俊美風華。
不似西方人的狂野,他淡漠,恢弘,海納百川,氣韻深藏。
尤其是那雙夤夜般的眼眸,其中的睿智深諱,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有種無所遁形的心慌。
幾個貴太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相互問著同一個問題:這是誰?
這樣優秀又出挑的男人,放在哪裏都不會埋沒於人群。
更何況,他是個東方人。
如果她們見過,又怎麼會不記得。
可男人隻是漠然路過他們身邊,沒再做絲毫停留。
幾個人的視線還跟隨著他,終於在他走出幾步後,找到了答案——
不遠處有個身穿中世紀羅馬傳統馬服的高大男人迎了上去,那人暗金色的頭發,祖母綠色的瞳孔是連西方都很少見的色澤,五官俊美如削,薄唇邊哪怕沾染著笑意,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都說古羅馬人血統凋敝,曾經威名赫赫,震懾四海,如今卻淪落成了和平世界裏最慫的笑話。
他,便是這句話最大的反例。
在他身上流著充滿獸性的血液,一言一行都極具侵犯性,可能與他沒有受過貴族教育有關。
所以上流社會的人從骨子裏都看不起這個男人,但,他們很怕他。
路易?美第奇。
那個古老的意大利家族的後裔。
不過他是個私生子。
當年還被自己的親生父親以表忠求和的名義,親自送到女教皇手裏,在Willebrand家受盡了折磨。
可那幾年的遭遇沒有殺死他,反而造就了他的野心和實力。
後來,二十幾歲他以雷霆手腕血洗了美第奇家上下,親手終結了父親和兩個哥哥的性命,踏著屍骨,摘下了屬於繼承人的戒指。
所有人都在猜測,路易其實是江姍那女人磨出來的一把刀,其出鞘的目的,就是為了收割教廷中最大的不安分因素,美第奇家。
無論如何,過去的已是過去,現在,路易是被教皇所承認的,美第奇家新任的家主。
就算別人再看不起他,也要禮讓敬畏三分,他是羅馬如今當之無愧的戰神。
尤其是,他還那麼深不可測,喜怒無常……
“美第奇公爵貴安。”幾位貴婦同時捏著裙角,給這個小了自己不知多少歲的晚輩行了個古老的禮,換來的卻是對方不輕不重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