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身影在漆黑的走廊裏晃了晃,宛如寒冬枝頭最後一片搖搖欲墜的葉子。
餘光裏,莊宴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震住,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很快,她抿著唇,漸漸地揚起一絲弧度。
喜悅,掩飾不住的喜悅。
——他們這是,吵架了嗎?
錦航打了唐一琳。
為了她。
這是不是說明她也不是全無機會的?
莊宴清嘴角的笑弧哪怕再淺,映在唐一琳眼裏也是無比刺目的。
一口腥味咽在喉嚨,她隻能閉住眼,這樣才能忽視掉滿心的瘡痍。
“行,夠了。”她笑了,“陸錦航,你有種。”
原來,這就是懂事和不懂事的區別。
男人眉頭緊鎖,目光深暗地望著她的臉。
唐一琳的皮膚偏白,膚質很好,卻有些輕微的疤痕體質,再加上還懷著孕,稍微一丁點壓力施加在她的皮膚上,都能留下深深的紅印。
這一道紅印幾乎成為她臉上唯一的血色,襯得她眉心的灰敗之色更濃。
她的臉色——真的白得嚇人,陸錦航心裏一揪,下意識想伸手去摸摸她的臉。
可卻因為什麼原因而生生停住動作,大掌收攥成拳,喉結上下一動,漠然的字眼冒出他的唇縫:“前麵不遠處就是出口,出去再說。”
“出去?”唐一琳輕笑,“你以為你能這樣大搖大擺地帶著她出去?”
她不動聲色地喘了口氣,右手始終背在身後,疼得她恨不得死去,“聽我一句,把她留在這裏,對你們都好。”
陸錦航還沒開口,莊宴清忽然在他左側背部看到了一個閃爍的紅點。
她演過不少電影,槍戰諜戰都有,一瞬間也不知哪裏來的領悟力,猛地反應過來那是什麼。
“錦航,小心!”
隨著女人撕心裂肺的一聲喊,子彈也帶著灼燙的溫度劃破空氣。
唐一琳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行動不便的莊宴清不顧腿上的傷,撲向了陸錦航的後背。
然後,就聽她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陸錦航亦是震愕,回過頭下意識抱住傾倒的女人,一摸她的衣衫,滿手是血。
她竟然,幫他當了一槍。
那一槍若是打在陸錦航身上,大約,會直接貫穿他的心髒。
“宴清!”
唐一琳在他低沉的呼喚中回過神,怔然抬頭,在黑漆漆的洞口那頭,似乎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那雙眼睛隔著虛空與她對望,讓她的心被冷水澆透。
“錦、錦航……”女人抓著他的衣服,嘴裏不停湧出鮮血,“我疼,我好疼……”
“別說話!”陸錦航按住了她流血的傷口,傷在上半身,不是一擊致命的地方,卻很容易失血過多。
男人修長挺拔的眉峰皺成“川”字,黑眸裏厲色愈發濃烈,“有人偷襲。”
她苦笑,每牽動下嘴唇都疼得快暈過去,“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男人沉聲打斷她,“別怕,我馬上想辦法帶你出去!你不會有事的,嗯?”
莊宴清費勁地揚起嘴角,點頭,“好……”
而後,又看向旁邊發怔的唐一琳,氣若遊絲地問出最後一句:“你一直說我們沒法活著出去,咳……唐一琳,這就是你送給我們的最後一份禮物嗎?你殺我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要……你不是,愛他嗎……”
莊宴清後麵說了什麼,唐一琳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因為她滿腦子都是陸錦航抬頭時,那個淩厲陰鷙的眼神。
不動聲色,卻足以,讓人萬劫不複。
唐一琳動了動唇梢,想解釋:“陸錦航,不是——”
“最好不是。”男人冷冽的嗓音截斷她的話。
他抱著莊宴清起身,謹慎地退了幾步,退到可以遮擋身體的地方,整個過程再沒看過她一眼,甚至沒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
“唐一琳。”陸錦航一字一字地念著她的名字,字音從深深的喉骨裏被磨碎了蹦出來,“你最好,不要讓我知道這件事和你有關係。”
莊宴清還在流血,已經虛弱得快要昏過去。
唐一琳也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貝齒咬住了唇,想笑,笑不出來。
莊宴清救了陸錦航的命。
這下,他是真的不能丟下她離開了。
這個結局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
卻沒想到,會以如此方式實現。
也罷。
陸錦航。
你有情有義,我無愛無心!
另一邊,監控室裏,不知何時已人去樓空。
墨嵐還記得出門前,他在監控裏看到的一切——
震撼,卻又不止是震撼。
他看到言言彎下腰去,單手撐在牆上痛苦到生無可戀的模樣,陸錦航卻沒有回頭,抱著莊宴清便要走。最後還是喬治停下腳步把言言扶了起來,然而下一秒,言言不知聽到了什麼,一掌就狠狠劈在了喬治的後頸上,還伸手去搶喬治的刀。
她那時的病痛不像是裝的,可卻還是強忍著痛楚,動作雖比平時遲鈍很多,卻招招致命又狠絕。
喬治也是練過的,怎麼會被她一掌劈暈?
所以他不費什麼力就生擒了唐一琳,單手拎著她的脖子把她拎了起來。
墨嵐大驚,忙用無線電波喝止道:“住手!”
喬治一個分神,卻被唐一琳鑽了空子,她一個小擒拿虛晃一招,腳下很利落地踢在了喬治的命根子上。
喬治痛得鬆開手,唐一琳早已想好下招,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閃到他的腰側,以左手抽出了他別在腰間的刀。
多年來的格鬥經驗讓喬治比常人敏銳很多,來不及細想,就已經抬手擋住了對方的進攻,一切都是出於本能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