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輕不重地傳到了樓下二人的耳朵裏。
陸遠菱蹙起眉頭看了爺爺一眼。
老爺子眼裏似也有些複雜沉思的光芒,表情不是很愉悅,“錦航,讓她下來,我要見見她。”
陸錦航想也不想,“爺爺,我說過了,她需要休息。”
“她人都站在這裏了,還休息?”陸遠菱冷哼,“好大的架子。”
唐一琳聽到這聲音,原本想要往回走的腳步忽然就止住了。
踩著拖鞋,就這麼一步步走下了樓梯,“陸遠菱。”
她的視線在陸老將軍臉上停頓了一秒,頷首以作招呼,而後越過老爺子,冷銳非常地直射陸遠菱,“真沒想到你還敢在我麵前出現。”
陸遠菱一噎。
陸老將軍不動聲色地截住她的話:“怎麼,你們之間也有事?”
唐一琳與他對視,在一軍之將麵前氣場卻分毫不怯,“不巧,有筆賬還沒算清楚。”
陸老將軍看她的神色多了幾分意外和讚賞。
幾年前他孫兒結婚時,他就見過這個新娘子。
不過陸家人生來就有一種迷之矜貴倨傲,不太愛低頭研究腳下人的身世背景。陸老爺子當時也是這種心態,覺得無非就是哪個大戶人家家裏的千金小姐罷了,反正放眼榕城也沒人比陸家更有權勢,娶誰都是將就,對他來說差別不大。
加之他平時都生活在四九城裏,婚禮過後第二天就直接專機飛回了四九城,所以沒怎麼和這個孫媳婦兒打過交道。
眼下這麼一看,似乎也不是什麼池中物。
不怪錦航會喜歡,若是再早個五六十年,估計他也會覺得這樣的女孩有意思。
“你懷了錦航的孩子?”陸老將軍淡淡問。
唐一琳不想對長輩不敬,可是陸遠菱就在老爺子身後站著,她實在給不出什麼好臉色,“嗯。”
陸錦航也從樓上下來,順勢攬住了她的腰,無形之間仿佛做了她背後的靠山,“爺爺,見也見過了,沒什麼事我就讓她上去休息了。”
“這麼瘦,她怎麼能把我重孫兒生下來?”陸老將軍冷笑,“別是你真隨口拿來誆我的。”
陸錦航同樣皮笑肉不笑,“爺爺如果在這裏多耽誤一會兒,她明天早晨起來精神頭會更差。”
“合著還成我的錯了?”陸老將軍問完這一句,停頓了很久,忽然就揚起手裏的拐杖重重打了下去。
唐一琳大驚失色,第一反應是護住了肚子。
陸錦航也眸色一厲,猛地把女人整個抱進懷裏,那拐杖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後背上。
不知是不是唐一琳的錯覺,她竟好像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緊接著就看到了男人麵色寡淡、不停滲著冷汗的臉,她嚇得愣住,一時不曉得該如何是好,“陸錦航,你沒事吧?”
男人緊抱住她,緩了兩秒鍾,眼前發白的景象才逐漸褪去。
他回過身,嗓音比方才沉篤鋒利了許多,連表麵上的恭敬都被燒起來的怒火和陰鷙蓋過,“爺爺,她懷孕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陸老將軍麵色不改,同樣迎上他的視線,厲聲道:“我打的就是你個混賬東西!”
老人從沙發上起身,沉沉地看了唐一琳半晌,“小姑娘,你先回去,你肚子裏的孩子我們陸家會給你個交代,該有的補償一樣不會差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會親自教訓。”
唐一琳聞言愣了片刻,竟從老人的言語裏品出了另一種味道——
他這好像是,要拿掉她肚子裏孩子的意思。
陸錦航眉頭緊擰,聲線冷得能結冰,“爺爺,我尊您敬您,不是因為您年紀大,是長輩,不過就是活得時間長一點而已,沒什麼比普通人更值得尊敬的!我敬您是因為您德高望重,無論是為國為家都立下了汗馬功勞,敬的您一身的德與行。但是您今天對孕婦下手,實在讓我難以恭維。”
“我對孕婦下手?”陸老爺子氣得胡子都在抖,清臒削瘦的臉上五官好像要扭曲在一起了,“少拿這話來激你爺爺我!是誰讓她懷孕的?你做這些混賬事的時候怎麼不考慮考慮後果?現在跟我說什麼倫理道德,她懷孕了,你打算怎麼和你的未婚妻交代!”
未婚妻。
唐一琳喉嚨一澀。
陸錦航卻已然淩厲開口,擲地有聲:“別再往我身上安什麼莫須有的婚約,除了她我誰都不會娶。”
“我也懶得管你們這些破事!”陸老爺子一甩手,比他還不耐煩。
真當他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還是四五十歲的長舌婦了?
陸德勳三個字拿出去也是威震四方的,天天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一群小輩計較,還不夠鬧心的。
他之所以會來榕城,是因為方老將軍病故以後,上麵局勢動蕩,他有意想把自己當年的左右手厲家那個年輕有為的孫兒厲東庭提上去,結果方家私下裏給他使絆,逼迫厲東庭接手了一樁國際大案。
他是為了這樁牽扯甚廣的案子才親自飛來一趟。
沒想到到了家裏,就聽孫女陸遠菱說了一堆陸錦航的“光輝事跡”。
聽得他腦門上火冒三丈,直接派人把陸錦航這個孽障押回家裏一通教訓。
好巧不巧,當天深夜,他未來的“孫媳婦”又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