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赫克托說話向來不著調,所以她當時也沒太往心裏去。
眼下聽這個意思,這番話著實是霍格爾本人說的?
唐一琳忍不住又往玻璃窗裏多看了幾眼,容鳶和霍格爾這是吵架了嗎?
霍無舟此刻滿腦子都還是前天在醫院中容鳶說要和沈家少爺一同去歐洲旅遊時的場景——
“你放心,我堂堂容家大小姐,追我的男人從城南排到城北。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嫁了個殘廢守一輩子活寡,也絕對不會和你發生什麼。”
“死也不會。”
嗬。
他攥了下拳,很快又鬆開,麵無表情地對上另外兩人好奇的目光,“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也永遠不會有什麼。”
容鳶被審完,正心力交瘁地拉開門,剛好就聽見這一句。
死寂無聲。
唯有門把手被捏得“咯吱”一聲響。
一如誰突然攀上裂紋的心髒。
她一腳踏出審訊室的門,笑得溫涼,徑直走向離他最遠的男人,“赫克托,到你了。”
赫克托不料她會突然出現,怔了好半天,又複雜地看了眼那邊半張臉隱匿在陰影中的霍無舟,點點頭道:“好,我這就進去。”
一時間,過道裏還剩下容鳶、唐一琳和霍無舟三人。
唐一琳深深有種被一股強大氣場排斥在外的感覺,她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飄蕩了兩圈,抿唇道:“那……我先出去了。”
總歸容鳶在場,她也沒法和霍格爾繼續說什麼。
“不用了,我出去吧。”容鳶很自然地接過話,看也不看霍無舟的臉,好似根本沒看見這裏還站了個人,隻衝著唐一琳問,“我師哥來了嗎?”
唐一琳看了眼容鳶身後霍無舟那張愈發深邃沉暗的臉龐,吞吞吐吐道:“哦,來了,在外麵。”
容鳶點了下頭,轉身往樓道外麵走。
與霍無舟擦肩而過。
心裏仿佛有根線,驀地被扯斷。
連著血脈,痛得刻骨。
她臉上卻始終掛著得體又大方的笑。
待女人徹底走出去以後,唐一琳才收回目光,莞爾道:“她出去了,你不用繃著麼緊。”
霍無舟,“……”
“霍格爾。”她靠在牆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你一直是四個人裏最讓我放心的,你也應當明白,我從來沒把你們當成學生,或是下屬。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比我爸媽還要重要的人。”
男人被鏡片遮擋的眸間劃過一絲意外之色。
他們相識多年,霍無舟從不認為唐一琳是說得出這麼肉麻的話的人。
“我從小頑劣,隻知道一放學就去‘基地’裏找你們,一起吃飯一起打遊戲,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失去誰,也沒有正兒八經地想過給這段關係下個定義。直到後來我認識了他,我才知道,每段感情,無論是親情還是友情還是愛情,都是需要認真經營、精心嗬護的。”
“而你們,就是唐一琳的親人。”
男人緊繃的麵容稍稍鬆緩,嘴角微不可察地泛開一抹欣慰的弧度。
果然是,因為陸錦航教會了她何為情、何為愛麼。
就像菩提祖師點化了石猴,為它開辟了新的天地,教給了它一個正常人應有的一切感情。
她從前真的是個萬事萬物都不掛心的人。
如今,也早已明白何為“牽掛”。
“你記著,不管什麼時候,你還有你兄弟我。”唐一琳握拳,在他肩膀上輕輕一砸,“雖然小蘭的事情很重要,但死人到底沒有活著的人更珍貴,倘若你現在沒心情講,我可以先聽你說說別的。”
霍無舟眸光一晃,“別的?”
“比如,你現在看起來很傷心。”
霍無舟聞言一怔。
他不著痕跡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