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家這麼傳統,萬一我生了個女兒他們趕我走怎麼辦啊?”她聽起來有點苦惱了,方醫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個萬是不縈於心的女人為了什麼事情苦惱,“你大姐本來就不喜歡我,你說她是不是嫉妒我把你搶走了?”
一路上就聽她一個人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男人偶爾低低附和,語調雖然冷淡,可俊眉修目間卻始終沒浮現出半點不耐。
那時日光正好,光線打在斑駁的樹影上,又落進地麵的水坑裏,光怪陸離,好不美麗。
方醫生很多次望著那對璧人的背影想,一生一代一雙人,也無非就是這樣。
唐一琳那樣的女人,當真如陸總所說的,聒噪膚淺、任性刁蠻,而且有時候撒起潑來堪稱沒皮沒臉。
她是怎麼追到讓全榕城的名門閨秀都趨之若鶩、芳心暗許的陸三公子的?
有人說,她是靠著肚子裏的孩子逼婚上位。
方醫生一開始也信了。
但是後來漸漸的,無數次在這午後的陽光中,她卻想,他喜歡的也許不是那個孩子。
又或者,不僅僅是那個孩子。
幾個月後,女人的肚子越來越大,來看她的人,也越來越多。
不過奇怪的是,每次來看她的都是男人。
一群大老爺們也不知道和她是什麼關係,她們關起門來能在房間裏聊一下午。
她從來不避諱男人的擁抱和觸碰,甚至有一次讓一個長相妖邪肆意的男人脫了她的鞋襪,挽起她的褲腳,為她按摩小腿,“對對,小蘭,就是那,再用點力,嘶……這地方每天晚上睡覺都會抽筋,可疼死老子了。我跟你們說,以後你們誰有了媳婦兒不對媳婦兒好,老子就卸了你們腦袋。”
“老祖宗,你看,赫克托給你肚子裏的小家夥買的禮物。”其中長相最白淨可人的青年一臉惡寒地遞上一兜子東西,“我勸你直接扔了吧,他直男癌。”
唐一琳笑著打開,“真夠分量,辛苦你了紅桃。”
女人一拆封,眼睛一亮,“哎呀!我喜歡!”她拿著在陽光下比了比,“我小時候可想要這支仿真槍了,這個肯定要給我閨女收著。”
紅桃,“……”
赫克托拍著桌子誌得意滿,“我說什麼來著!我就告訴你老祖宗肯定喜歡!”
身旁還有個滿臉漠然出塵的男人冷冷道:“聒噪。”
於是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方醫生默默退出房間,心道這都是一屋子什麼牛鬼蛇神……
這位孕婦也是有趣至極的,她腦子裏似乎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念頭,也不曉得為人妻、為人母需要避嫌。
陸總好幾次來撞上這一幕,一雙黑白如水墨般的眼睛裏色澤深得能把人吞噬,可卻次次都緘默著不吭聲。
直到有一次,又一個從沒見過的男人來看她。
那人英俊高大,氣質斐然,舉止溫淡有禮,卻氣魄渾然天成。
他看她的眼神讓方醫生心裏“咯噔”一聲。
那是種,她經常在陸總眼裏見到的神情。
脈脈深情,不訴不離。
唐一琳卻不大想理他,別著頭,很煩躁地揮開他的手,“我說過八百遍了,墨嵐,你真為了我好就別再來看我。被他知道了又要生我好幾天氣的。”
“你為了一個陸錦航,連從小到大的朋友都不要了嗎?”
“那你對我做過的事,又是從小到大的朋友該做的嗎?”
那日不歡而散,那男人再沒來過。
方醫生卻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容易就結束了。
果然,在沉默壓抑了兩個星期後,一條驚天緋聞,在榕城的空氣裏爆裂開來。
——新晉的陸太太給陸總帶了綠帽子,肚子裏的種更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這消息像是病毒,瘋狂地蔓延至榕城的大街小巷。
連一向不喜歡八卦的方醫生都聽說了。
她皺著眉頭,喃喃道:“怎麼會呢。”
怎麼會呢,那對天造地設的賢伉儷。
可是轉念一想,在這位陸太太之前,大家都說陸氏集團的三公子,是個不近女色的Gay。
如若三公子真是個Gay,那陸太太肚子裏的孩子又是哪裏來的?
腦海裏莫名浮現出了那個叫“墨嵐”的男人的臉。
方醫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這表麵看上去的一往情深,追根究底,就是個騙局嗎?
也對,她原本就和那些男人走得那麼近。近到連肢體接觸都可以毫不避諱。
倒是可惜了陸總對她的一番縱容寵愛。
很長一段時間,那個權勢滔天的男人都沒再帶他的太太來過醫院。
不過,他倒是和他的長姐來過一次。
拿著兩組DNA的樣本,讓他們化驗做親子鑒定。
化驗結果,兩組樣本之間,並不存在親子關係。
陸總當時麵色沉凝,凜然的戾氣破壁而出,籠罩在周圍所有人心上。
可他還是壓著脾氣,一字一字地盯著醫生問:“這DNA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陸遠菱亦是怒得想笑,“DNA是你親眼看著醫生和獄醫從你身上和她肚子裏取出來的,你竟然到現在還在懷疑別人冤枉她?”
男人攥緊了手掌,俊美的眉目煞氣森然,“我不信。”
“你不信,那你來取我的DNA。”陸遠菱伸出手。
當時為了她的身體著想,孩子的DNA並未取出太多,也是陸錦航親眼看著操作的。
絕無可能出問題。
至於他這邊的樣本……
陸遠菱讓醫生取了樣,又在陸錦航的全程注視下與之前剩下的他的樣本做了對比。
“如何?”
醫生大氣也不敢出,低聲回答:“經過親緣鑒定,這兩個樣本是親生姐弟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