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江一言強要了她開始,就一直把她關在家裏。
偶爾進出,也都有專人跟著。
她想去買個避孕藥都沒可能。
而江一言比她還清楚她的經期是什麼時候,如果這兩天再不來例假,以他的敏感,很可能就猜到她是不是懷孕了。
所以傅靖笙隻好借著這個接唐一琳出門的機會,來醫院裏檢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懷孕了,也好早做準備。
唐一琳揉著眉心,望著掛號處門外的人群,將傅靖笙帶走,“在這裏排隊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你跟我走。”
傅靖笙驚疑不定地看向她,“去哪?”
“老子直接帶你去樓上婦科。”
傅靖笙皺眉,下意識想張口阻止,可是看了眼身後的人群,到底還是緘默。
現在是已經中午了,這裏又是榕城數一數二的大醫院,一天的號都掛完了。
若是今天不能把問題解決,下次出門,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就算鬧大又如何,讓江一言知道又如何?他從家裏趕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隻要肚子裏的孩子沒了,她傅靖笙就有辦法不屈從於他。
……
傅靖笙跟她坐電梯上了樓,電梯裏安安靜靜地隻有她們兩個。
她手裏攥著墨鏡,冷冰冰的金屬框架在她掌中,怎麼也捂不熱,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唐一琳帶著她,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婦產科樓,幾乎沒有停下來問過一次路。
傅靖笙奇怪地跟在她身後,“你來過這裏?”
走在前麵的女人身形一僵。
秋日不夠暖的陽光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塵埃。
她的嗓音輕輕渺渺的,也像陽光斑駁陸離,“我的孩子死在這裏。”
傅靖笙聽到自己胸口驀地一震,她兩步走上去拽住唐一琳的手腕,“你說什麼?”
唐一琳眯了下眼,褐瞳裏滲出一絲歲月遙遠、星河天外的寂寥。
這些事,她也很少與人提起了。
她不像尋常女孩,有什麼閨中密友可以隨時互相傾吐心事。
她身邊都是赫克托、霍格爾、蘭斯洛特這樣的大男人。
甚至尷尬到了結婚時連個伴娘都找不到的地步,當時還是讓四位Jack裏長相最中性的紅桃委屈了一番,男扮女裝給她當了伴娘。
無論是戀愛、結婚還是生孩子,她都沒有得到過正確的引導,所以最後被引產時,她也滿腹心事找不到誰來說。
在那四個人眼裏,她是君是主,亦師亦友,她自己也想象不出該如何拉過他們其中一個說:“哎,小蘭,我孩子被陸錦航打掉了,我很傷心,你說咋辦。”
所以這麼多年,便隻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裏咽。
傅靖笙見她不說話,又盯著她問了一遍:“你的孩子?”
傅大小姐天生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場,張揚又放肆,嚇得唐一琳都一愣一愣的。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別開視線,道:“五年前我懷過他的孩子。”
“他知道?”
“嗯。”
“多大的孩子?”
“六、七個月吧。”
傅靖笙瞪大了眼睛,而後收起震驚,又擰緊了漂亮的眉宇,“是孩子生病了?還是你病了?”
“都不是。”唐一琳有些難以啟齒,每個字都吐得很艱難,“是陸錦航不想要,就帶我過來做了引產。”
她說得很平淡,傅靖笙卻覺得心頭莫名竄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火。
也許是她當年那麼想留住自己的孩子卻留不住,所以額外不喜歡聽到其他為人父母的人,如此這樣輕賤腹中的生命,“你們瘋了嗎?七個月的孩子!生下來都能算個早產的嬰兒了!”
她本想說,如果母體沒有特殊情況,醫院是根本不會再同意七個月的孩子引產的。
可後來又轉念一想,以陸錦航在榕城的地位,別說是做掉一個未出生的嬰兒,就是殺掉個把人,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唐一琳被她的話刺中,心裏哆嗦得停不住,臉上卻維係著某種僵硬刻板的表情,“嗯,我們都瘋了。”
傅靖笙呆呆地看著她。
女人的神色很靜,很涼,像是月夜山間的泉水,觸手生寒。
她愣了幾秒,咬牙,“他若是不想要孩子一開始就可以不要,為什麼非要等你——”
“阿笙。”唐一琳打斷她,“我帶你去找我當年的主治醫生,我和她有點交情,她也許能提前幫你檢查。”
傅靖笙氣不過,又不好說什麼,一股寒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摸了下平平的小腹,突然有些遲疑。
這裏真的有個孩子的話……
她真的,要打掉嗎?
……
五年沒來過這裏,唐一琳原本以為方醫生已經忘了她是誰。
可是看到她走進候診室的一刹那,方醫生卻眯了眯眼睛,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