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舟眼裏閃過微弱的意外之色。
容鳶對她師哥向來敬重,連頂撞都極少有過,居然會有一天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不過,這和他也無甚關係,他淡然道:“你為陸氏操勞太多,是該休息。”
容鳶悶悶地望向他,“你不勸我?”
“為什麼要勸。”他鏡片下的眼睛幽深而冷漠,“你做的決定,旁人勸得動?”
容鳶沒說話。
二人走進電梯裏,霍無舟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了某個鍵上。
她顰起眉尖,“去人事科幹什麼?”
他麵色不改,平靜道:“辦離職手續。”
容鳶的心房無聲擰了擰,反駁道:“我是副總,人事無權處理我的離職手續。”
他便又將電梯門重新打開,下顎微微往總裁辦的方向一揚,“那就回去找他辦,辦完再走。”
容鳶死死瞪著他,咬牙切齒道:“霍無舟——”
她從未覺得他這般可惡過。
霍無舟倒是泰然自若,清雋英俊的臉龐如古刹生煙,透著出塵離世的味道,“不去?”
可問完這話,他的眸光便轉深了。
黑眸間倒映著女人淚流滿麵的容顏,他忽然覺得嗓子都跟著沙啞繃緊,“容鳶?”
容鳶撇過頭,一擦眼淚,輕輕嫋嫋地笑出聲,“去,這地方我呆夠了,我容家也有幾十年的基業等著我去操勞,我又何必在這裏吃力不討好。”
他盯著她,眉頭緊鎖,“既然知道是吃力不討好,就該及時止損。”
說完,他握住她的手腕,“現在去找他把話說清楚,以後再也不必來這裏受氣了,嗯?”
她卻靠在電梯裏沒動,甚至用了點力氣掙開他,“過幾天吧。”
霍無舟將女人臉頰上的疲憊納入眼底,“怎麼?”
她卻抱著手臂,閉上了眼,疲倦道:“公司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我身為副總,不能拋下他們不管。”
“容鳶。”
“多說無益。”她下定決心道,“事情結束後我一定會辭職,但是在危急關頭臨陣脫逃,這種事,我容鳶做不出來。”
淺淺的語調裏裹挾著千萬分的張力,就這麼不偏不倚地纏住了誰的心髒。
霍無舟片刻的失神被她捕捉到,容鳶睜開眼,略帶疑惑,“你在想什麼?”
他回過神,眸色晦暗。
開口低低道:“你,和你哥哥很像。”
那種喜歡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抗的性格,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沒人比他更清楚這五年來,她是如何為了陸氏鞠躬盡瘁、殫精竭慮的。
尋常的千金小姐哪個不是每日逛逛街買買東西,談個情說個愛,優哉遊哉地享受著青春?
唯有她,每天埋頭在看不完的文件和數據報表裏,經常一邊敷著麵膜一邊被電腦輻射,五年來不加班的周末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
他問過她何必,她卻說,師哥那麼優秀,她不想叫他失望。
可如今,卻又是誰讓誰失望了?
容鳶仿佛被他的話驚住,眉眼間出現些許無措。
“我和他是親兄妹,”她訕訕,“像有什麼可稀奇的?”
“沒什麼。”他收回視線,向來冷心冷情的男人第一次說出了稱讚的話,聲音卻低啞晦澀,不知說給誰聽,“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
……
車子停在熟悉的別墅麵前,唐一琳蹙眉望著,像是不能理解,“宋秘書……”
不是去檢察院嗎?
宋井垂下眼簾,“唐小姐,陸總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暫時沒功夫打這場官司,他吩咐了,這段日子您就在家裏呆著,電話線、網線,我們都會掐斷,您的通訊設備暫時也需要交給我保管。”
“他這是什麼意思?”唐一琳的眉目一寸寸沉下來。
不起訴她,卻把她變相囚禁在這裏?
“陸總的意思我已經轉達了。”宋井抬手,為她引路,“您請吧。”
唐一琳心上如同灑下了一大把滾燙的砂,細細密密的全是疼痛,“他什麼時候回來?”
“您的手機裏如果有隱私,不方便交出來也無妨。”他忽視了她的問題,隻道,“我們會專門請人布置屏蔽儀,也會去運營商暫時停用您的號碼,做雙重保險。”
畢竟,單靠一個屏蔽儀,連宋井都覺得困不住這個實力深不可測的女人。
他把該說的都說完,轉身便走了。
唐一琳往外追了兩步,還沒出門就被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鏢攔住。
一瞬間心底滋生的躁意讓她簡直想和這二位練練手。
可是轉念一想,陸錦航對她最是了解,若不想被她逃跑,怎麼會隨便派一些蝦兵蟹將來守著。
幫傭阿姨就在不遠處的廚房門口瞧著她,暗歎了口氣,上來開解她:“唐小姐,您寬寬心,想想晚上吃什麼吧,我去買菜。”
唐一琳心不在焉地勉強提起個笑容,“我吃什麼都好。”
話音剛落,卻又拽住阿姨的袖子,茫然而小心道:“那就做點他喜歡吃的東西,嗯,對,做他喜歡吃的東西……”
“你能聯係到他吧?”唐一琳想起什麼般,抬頭盯著她的眼睛,問得很是急切,“陳姨,你能不能叫他回來?就說、就說我想見他。”
陳姨很為難,“唐小姐……”
她確實能聯係到先生。
也確實知道先生喜歡吃什麼。
但是,她早在唐小姐回來前就接到過總裁辦的秘書打回來的電話和囑托。
想起那通電話的內容,她還是不忍心說出口,隻和藹地應了:“好,我去買點先生喜歡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