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磨蹭著從床上坐起來,聽到他低低一聲似歎非歎,“裹著不熱嗎?”
大夏天的,捂出一身痱子就高興了。
唐一琳在病床上老老實實地坐好,他又伸手將她一直藏在被子裏的左手拽了出來。
掌心的紗布上有殷紅的血色,想是傷口又裂了。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陸錦航隻覺得心底有一股怒意沒完沒了地往上竄,哪怕是他這麼多練出來的修養和脾性都壓不住那股邪火。
額頭上青筋跳了兩下,語氣更重了,“你就沒有一天安生的!”
唐一琳單手捂著耳朵,這人每次一發脾氣都能把人震得耳膜疼。
看他這中氣十足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剛過危險期的病人。
“你不下來聽我說謝謝的嗎?”唐一琳小聲抗議,“這些閑事也要管。”
男人麵沉如水,“那你說了嗎?”
唐一琳噎了噎。
半晌,輕聲道:“謝謝。”
那兩個字音著實咬得很輕,輕到,他若不是聚精會神地注意著她、便能將這兩個字錯過的地步。
輕得如同細小的羽毛劃過心尖,讓他想抓卻抓不住。
病房裏瞬間安靜下來。
陸錦航眸光深邃地望著她受傷的左手,過了很久才淡淡出聲道:“你如果真的那麼希望我死,當初就不該那麼做。”
倘若不是她不顧一切地將刀鋒握進手裏,他也許真的會在歹徒的威脅下,再廢去自己一條腿。
不明真相的人都以為是他舍命救了她。
其實,他的命又何嚐不是她救回來的。
這個膽小自私又怕疼的女人,她把刀攥緊手裏的那一刻,心裏在想什麼?
唐一琳沒回應他的話,而是伸出爪子摸向床頭櫃上的削好切好的蘋果。
陸錦航睇了那邊一眼,便沉著臉將玻璃碗推遠了些,俊朗的眉峰間陰翳之色分毫不加掩飾,“病了就有人伺候著,日子過得倒是舒坦。”
唐一琳彎唇,溫聲細語地回敬道:“陸總還不是一樣?美人在側,豔福不知比我大出多少倍,又何必來酸我?”
聽醫生說,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時間,莊宴清一直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地照顧。
難怪剛才在電梯裏隱約都能瞧見莊大美人眼睛下麵難得有兩道青灰色的黑眼圈。
“宴清確實懂事。”男人薄唇翕動,平靜道,“比有些狼心狗肺的人強多了。”
唐一琳抬眼看他,隻見他還是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穩重姿態,坐在她床邊,長眉深邃,目如點漆,連病著的時候都英俊得不可思議。不枉榕城的千金名媛們一見到他就忘了什麼叫禮節教養,變著法地想往他身邊擠。
可惜這樣的人,她早已錯過了。
光是想想,就覺得胸腔裏那顆搏動的器官疼得發緊。
不一會兒,一直沒出現的宋井敲門進來了,“陸總,出院手續辦好了。”
唐一琳細眉一顰,褐色的瞳仁裏寫滿震驚,“你要出院?”
“公司現在離不開人。”他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唐一琳卻聽得火冒三丈。
她細軟的眉目愈發蹙緊,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因為她太清楚,陸錦航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隻要是他做了的決定,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也因為,她知道已經失去質疑他決定、或是參與他生活的資格了。
這些事是莊宴清該做的,她沒有立場開口規勸。
陸錦航將她表情裏細微的黯然收入眼底,削薄唇抿出一絲微不可覺的弧度。
一旁宋井見狀安慰道:“唐小姐,家裏有私人醫生,比醫院照顧得周道。”
說是這樣說,私心裏,他還是挺希望有人能勸住陸總的。
莊小姐是指望不上了,唯一說話還有點用的便是陸總的姐姐,可她人在國外,鞭長莫及。而且陸總二次受傷的事,他下了死令不準傳到外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