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千年之恨 第二十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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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朝刀鋒望了一望，寒光霎瞳，我的手有些猶豫，大腦也是異常的混沌。
午夜，暗影斑駁之中，虯枝蹣跚之下，一派襲人心脾的徹涼，所有人，三十七口人，全部於刀光劍影中浸入一片血泊。我依舊沒有一點思緒，神智根本無法控製。而就在此時，我的雙手還握著一把正瞥著冷光的尖刀。我把刀尖又朝脖根處比了比，隻需稍微用力往前一推，幾乎是在一刹那間，我就可以從此……
可是，我沒有動手，我久久地佇在那裏，木然地佇在那裏。忽然，一股渾然的力量猛地從我的腹中衝了出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見一道白影唰地閃了一下，頓時，我的和我的神經長久失去聯係的大腦竟然恢複了意識，我的眼前立即開始如同看電影時按下快速播放鍵一般飛速地閃動著剛才的一幕幕情形：首先是這三十七口人在我麵前紛紛自殺，而後，是在監獄裏……
天啊！我殺了人！而且，我殺了整個監獄裏的數十條人命！我的緊握刀柄的手開始顫抖了，怎麽可能？我居然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內，殺害了數十條人命！
就在我為自己剛才的舉動大為震驚時，一個軟綿卻又卓有壓迫力的聲音從心底深處傳來：你已經被選中了！
“什麼選中？被誰選中？”我感到這陣聲音古怪至極，完全不知道它是在指什麼。這時，卻聽見那個聲音又道：“不久前，你主宰了監獄裏的四十九條人命，兩天前，你主宰了梁、謝兩家的共三十七條人命，現在，輪到你主宰自己的命了。“
“主宰？怎麼主宰？”我的心裏開始陣陣發冷，同時，我的雙眼被強行地貼在一處漆黑的幕前，那層幕在逐漸變亮，變明，我已能夠窺見，幕裏的是一群人，一群毫無表情的人，這群人中有男女老少，可是，他們的臉都直板地朝著我瞪著，由那幾十雙眼睛中射來的寒光遮去了周圍的一切光亮，也遮去了周圍的一切聲響。
我朝他們的上方望去，這才發現，就在他們的頭頂，正罩著一個巨大的網，網將他們懸在空中，而下方，居然是根本無法見底的深淵。
他們依舊是死死地盯著我，我努力辨別他們的麵孔，我認出來了，裏麵有監獄裏的獄卒，牢犯，還有，梁、謝兩家的三十七口人。我的心開始不住地一陣殘喘，頭皮麻的厲害。可是，就在我被他們的那目光射得幾乎沒有心智之時，那個網，那個罩著他們的網，網上的一個不知是什麼的原本鉤著網心的東西，突然鬆了一下，瞬間，網開了。
而此時，他們的目光才倏地陡然一變，全部將頭向上抬去。我親眼目睹原本的一對對的白中嵌著黑珍珠似的眼球現在卻一下子全部變成了純色的眼白。同時，他們的嘴角都開始極高頻率地不規則地顫動。他們的臉色頓時盯成了一片鐵青，從這股鐵青之中，我隻看到了兩個字——絕望。
緊接著，上麵的繩子猛地一晃，霎時，他們便全部墜入了眼下的深淵之中。“你就是這樣主宰他們的，現在，該輪到你了！”
又是那陣又低又軟又綿卻同時又充滿了剛硬，堅韌與壓迫的聲音，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眼前的景象也隨之定格在那裏。放眼望去，前方隻剩下一片無際的空曠和空曠下方的無際的深淵，還有，空氣中沉澱著的那些人眼中射來的無限的絕望的眼光。
剛才，就在不久的剛才，安全的空氣中還浮現著他們的身影，可是，僅僅是一瞬間……
突然，我感覺就在上方的頭頂處似乎正有個東西在望著我，我忙抬頭看去，“啊！”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在我頭頂上方距我閱、五米處，居然是一個正盤曲著身體呈蝦狀的人形，而他的臉，啊！我再也無法止住渾身的駭然，那個人，竟是——我。
而此時，他正揮著手中的一把很大的園藝剪刀，剛才的那個網會突然破裂是因為……
真的是我？那麼，現在，即將屬於我的，是——死亡？
我重又拾起了那把刀。“這本應是你的歸宿，你應該感謝我作為引路人對你的安排。”
我的歸宿？引路人？難道到最後我真的要走上這一條路？
我把左手扶在胸口，我依然能感到一陣完全不規則的起伏壓著掌心傳來，也許在下一刻，甚至，就在下一瞬，這裏，就不會再有一絲反應了。
可是，我在猶豫，“還猶豫什麼？拿起那把刀，對準自己的心髒，這樣，那把刀才將榨著你虔誠的贖罪的血，來祭奠已死去的冤屈的靈魂。”
我仍在猶豫，“難道你不想永生了嗎？”“永生？”“對！永生，隻有肉體的獻祭才能獲得靈魂的永生。”
“可是，我是一個罪惡深重的人。”我已毫不猶豫地脫出了這句話，“正是因為罪惡深重，你的靈魂才須要洗禮，死亡的洗禮，把過去的罪行全部由內心深處退到沒用的皮囊中，隻有，你的靈魂才能得到認可，才能在九泉之下湧進聖潔而又無瑕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