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尤娜,尤-娜-。喂,你有沒有再聽?”
“你站住!”確定卡洛爾真的沒有在聽也沒有打算理她,尤娜有些惱火地攔住他,縱身便往他身上撲。卡洛爾錯開一步躲閃開來,同時看到尤娜迅速以單腳為軸轉過半周,化解了前撲的衝力。他心裏一動:這個女孩子,習過武術。
武士呢。
女孩兒沒有繼續追擊,她開始有些啜泣:
“我這次……沒想偷你的東西……”
靠偷搶為生的武士?一個沒落的家族。他的心裏滋生出一種奇異的感情,是因為效忠的主人陣亡了,所以才會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吧。悲哀的時代造就悲哀的靈魂,他搖頭:
“為什麼要哭?”
尤娜愕然,看到卡洛爾漂亮冷漠的臉上有一絲迷茫,心裏忽然那麼想哭。與那些嘲笑她、不屑她的人不同,他不是瞧不起她,也不是同情心泛濫,而是真正的露出了若有若無的關懷。她想撲上去哇哇大哭,但到底還是忍住了,家人都已不在,她必須學會堅強與獨立。
卡洛爾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先是淚珠在眼眶裏打轉,但很快她就又露出笑容來,顯得非常可愛:
“請客吃飯吧。”尤娜拽出一個不知從哪裏出來的光頭小男孩兒,壞笑道,“還有他。”
蘇珊可是不常笑的。他閉上眼睛,“好吧。”
“咦,真的?”
太陽,剛從樹蔭裏鑽出來。
在包下的一個單間裏,卡洛爾倚在窗邊呷著碗中的酒,目光鎖在一處,漠然有如神的雕像。尤娜到還好,那個小男孩似乎非常餓,不停地向嘴裏扒著飯菜,似乎要把幾年前欠下的都補回來。尤娜就在一旁笑著看著,不說話。
目光越過小男孩兒光亮的禿頭和幾個燙痕,再看看他碗裏的魚蝦和羊排,卡洛爾終於還是問了一句:
“和尚?”
小男孩兒看了看碗裏的大魚大肉,很不得地騰出手來擺了擺,“我是半路出家,什麼都不忌諱。”
說完又猛吃起來。
尤娜“撲”的笑了出來:
“什麼和尚,那是我弟弟穆尼。前一陣子他頭上長了濕疹,為了治病才把頭發都剃掉了,那幾個疤也是上藥的時候不小心燙的啦,哈哈哈……”
她忽然就笑不出了,努力忍著的悲傷還是一下子鋪天蓋地,淚水也決堤而下:
“自從爸爸媽媽死後,我們就再也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比乞丐還不如……奧多的領主費勒大人不放過任何敵人,我們家的武士,六歲以上的全部要殺,女孩兒可以不殺但是也要被刺上刺青,一輩子也洗脫不掉失去寵信的恥辱……”她露出袖口的手腕上,的確有一片青血。
是……費勒……
穆尼慌張推開桌子,“姐姐,我又有哪裏不乖,惹得你生氣了?你、你別哭啊!”他手忙腳亂地給尤娜擦去淚水,尤娜一下子推開他的手:
“你煩死了,哪裏都惹我!”
看著失常的尤娜和怔怔不知如何是好的穆尼,卡洛爾安靜沒有發出半分聲音,但手中的動作還是停住了。心裏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那是除了刺激的快樂之外的東西。
尤娜終於漸漸恢複了過來,她小聲道歉:
“對不起,我也不知是怎麼了,一看到您,就忍不住想把話都說出來……”把話憋在心裏非常難受,即使是在堅強的人也一定非常難受,更不要說她隻是一個孤單無助的小姑娘。
卡洛爾低聲問道:“那麼,現在好些了?”
尤娜用力點點頭,“嗯,好多了!”
“那就,足夠了。”
他去結帳的時候,尤娜在他的身後說道:
“您一定也是一位武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人物。”
他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