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若有來生,她隻想好好活著……(1 / 2)

隆冬時候,正是河間府一年最冷的時節,屋子外頭北風呼嘯,席卷著鵝毛般的雪花紛揚飄落。

顧府家中,顧月兒躺在榻上,她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裘,內室裏放置著好些個火盆,將屋子裏的溫度燒的很是溫暖,讓她不由覺著神誌有些恍惚,忍不住想要繼續入睡。

但她的肚子卻覺著好餓,自從死去之後,顧月兒好久也沒體驗過,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她心下不禁覺著有些奇怪。

就好像她還活著一般。

“你大姐好好的,幹嘛半夜裏一個人去寒山寺的後山梅林,還從那麼高的地方摔落下來,這要不是恰好有人路過,大姐的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那兒了?”

“我看呐,估計又和沈家的那少爺有關,真不知道那少爺有啥好的姐她明知沈公子不待見她,她還非拚命著往他跟前湊去。”

“幸好姐她福大命大,要不然呐,就真的白白的弄丟了一條命。”婦人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一些無奈。

顧月兒才剛醒來,神誌還未完全回歸,她睜開眼來,幾簾妃色紗幔,映入她的眼眸,她躺在榻上,抬眼看著頭頂上頭的紗幔,目光裏微微有些怔愣。

像是想快些知道發生了事兒一般,顧月兒微微側身,她睜大眼睛,打量了眼屋子的四周,紅紗垂幔,紫檀幾,雙鸞銅鏡,古琴漆器,海棠槅扇,屋子裏的陳設還跟她待字閨中時一般。

顧月兒記得,在她去世之後,這房裏的好些精致舞劍,都被她的庶妹顧憐霸占,如今竟還完好無缺的擺置著此處。

如果房裏的器物陳設讓她驚詫,那麼當她起身站在雙鸞銅鏡前,從銅鏡裏瞧出自己的身影,顧月兒就越發覺著驚詫了。

不都魂魄,在銅鏡前是映不出身影的嗎?

那她怎會在銅鏡裏,瞥到了自己的倩影。

想起腹部的饑餓感,顧月兒心裏隱隱湧起一股狂喜難道她真的活了過來?

就這般想著,顧月兒舉起蔥白手重重的捏了捏自己的臉,疼!

痛感從身上傳來,顧月兒心裏更加驚詫,神誌這時候也漸漸地回歸,讓她慢慢想起了那前世的一些回憶。

那也是個連著下了好幾日大雪的冬,地之間,皚皚白雪,整個河間府就像是一座銀裝素裹的城池,遠處的山川,樹林,近些的街道巷閭,庭院中曲折的青石徑,遒勁粗壯落光了樹葉的枝幹,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雪。

庶妹顧憐傳來沈昀卿的口信,是與她在城外的雪蘭亭會麵,那日她去了,等待了許久都沒有等來沈昀卿的到來,倒是引來一些土匪將她一掌劈暈,把她擄走至鬆華山匪窩。

沒幾日,她被官兵解救了下來,但也經此一事,一時間,世上所有的汙言穢語都向她撲來。

因為擔心影響府裏的聲譽,父親顧煜便做主將她送到了外地的莊子上,叫她好生學學規矩和禮儀,日後再不許那般胡作非為,同時也想好好的教育教育她一番。

聽了顧煜的決定,顧月兒堅決反對,那時候離母親去世還沒滿半年,她又遭遇了那樣的事。

父親他沒想安撫安撫她也就算了,竟想將她送出府外,隨意扔到個簡陋偏僻的農莊裏去,是打算從此以後沒她這個女兒了嗎?

顧月兒就偏偏不願如他的意。

隻是,到底人力量弱,府裏的下人聽了顧煜的差遣,在她的飯食中下了迷藥,待她醒來之後,她便已經身處環境簡陋的農莊之中了。

最初,顧月兒也曾強烈的反抗過,但都敵不過莊子裏嬤嬤嚴厲的手段,沒多久之後,她便被治理的服服帖帖,除卻日間要做許多農活,他們於飲食和生活方麵也開始狠狠地克扣於她。

就像她這個人世間蒸發了一般,顧家再也沒來過人管她,莊子裏的嬤嬤們也慣會捧高踩低,對她也是越發的過分。

就這般過了些年,又是一個冬日,冷的很,顧月兒幾個月前傷了風寒,養了許久都沒見好,她躺在榻上,身上蓋著又厚又重的被子,隱隱散發些潮濕的黴味,屋子裏夜間燃燒的劣質木炭縈繞了一周邊的黑煙,嗆的躺在榻上的她,一直咳嗽個不停。

莊子裏來了人,她在嬤嬤的指引下,從外頭走了進來,她身著水綠色杭綢裁製的長裙,係帶束腰,外攏羽鶴鬥篷,精致典雅的景泰藍紅珊瑚耳墜垂在耳側,步步生蓮般的盈盈走來。

兩年未見,她出落得更加的好看了,少女明媚,暗香襲人,與久病不愈,臉色憔悴的她截然不同。

她與眼前的這女子同父異母,但自感情頗為深厚,甚至比親姐妹都還要親上幾分,她以為她來了這莊子之後,至少還有她可以指望的,但最後,還是叫她失望了。

由始至終,這世上根本就沒誰會歡喜她這人,也沒誰會在意她這人。

所以,她被遣送到這莊子來,便是對所有人最好的交代,因為不會有誰再去煩擾對方的生活,也不會有誰再去抹黑誰家的門庭。

那女子慢慢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給她行禮,就如曾在府中一般,柔聲喚她:“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