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蘇愣了一下，抬眸又掃視了一圈，迎著文太後和煦的眸色，狐疑道：“以前皇上住的地方？”
文太後笑彎了眼，點點頭，道：“玹兒登基前，隨哀家住在壽康宮的那六年，就住在這裏，是不是覺得很舒適？”
季淩蘇凝視著淡淡儒雅的環境，頷首笑笑。
不過隨著文太後道出的這個年份，還是起了一些好奇，龍玹登基八年，那也就是登基的時候也不過快十四歲，在壽康宮住六年，那剩下的八年在哪裏？
他生辰那夜提及過在鳳玄國做質子，心念一動，問道：“那以前他住哪裏呢？”
文太後聞言，笑容凝在了臉上，麵色尷尬的側了側，微頓，釀出一聲歎息，指了指羅漢榻。
季淩蘇明了，上前一同落座兩側，蘇旖領著宮女都退出後，文太後這才緩緩道：“冷月宮。”
季淩蘇一怔，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那個地方，李敬德不是說先皇那一輩是冷宮嗎？
龍玹住在那裏……那麼他的童年……
文太後見季淩蘇眸色驚愕，也沒瞞著，徐徐道來：“玹兒是在冷宮出生的，當年哀家剛入宮，什麼都不懂，對人也處處心善，結果被皇後李氏陷害，差一點要鬧的滿門抄斬，後來是玹兒的母妃紀文清挺著大肚子幫哀家攔了責，當時的太上皇見她懷有龍嗣，而且即將臨盆，先皇對紀賢妃又極其寵愛，拚命力保，才饒了她的性命，小懲大誡的打入了冷宮。”
“可這一打，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紀賢妃不但一輩子隻能呆在冷宮，連同玹兒……也隻能留在那，從出生到被發配送去當質子，他從未見過冷月宮以外的地方。”
季淩蘇聞言心猛烈的顫了顫。
腦海裏突然想起梅園裏碰到龍玹的那一夜，他靜靜獨自坐在那裏，凝視著湖泊對岸的幾間瓦舍，眸光悠遠，身影又孤寂寒冷到讓人心疼的地步。
抿了抿唇，道：“是梅花園湖泊對岸的地方嗎？”
文太後點點頭，笑道：“你定然也去過了，就是那，因為冷月宮那時住了不少打入冷宮的妃子，先皇為了照顧她們母子，讓她們遠離那些瘋掉宮妃，特別將她們安排在了梅園，修葺了幾間房屋，玹兒自小就是在梅園長大的，對那很有感情，如今沒事也會去坐坐。”
季淩蘇覺得心又被撞擊了一下，回想起她說他給自己住冷宮的時候，他那欲言又止，氣憤中又透著傷感的表情，如今想來，她那時候如此嫌棄，定然是傷著他了吧？
可他為什麼一點兒責備的話都沒說過呢？
內疚席卷，她問道：“那後來呢？為什麼又去做了質子？”
文太後聞言，眸色又黯的更深，“所以說玹兒真的是哀家命中最重要的貴人，當年因為他的存在，才救了文氏一族二百三十九口人的性命，而且事後哀家才知道，那個時候哀家已經懷上了璟兒，若被滿門抄斬，怕是璟兒也不會出生了……”
“經過那事之後，哀家與李氏便鬥得不可分交，可就在昭德十一年，禦天發生了一些外部的動蕩，大軍壓境，需要從鳳玄國借兵，本是等價交換，禦天會割舍幾座城池給鳳玄國，但鳳玄國偏偏要一名皇子做質子才肯借兵。”
“那時候，太子龍琨身份貴重自然不能做質子，龍珂才一歲，還未斷奶，而且還很體弱多病，最終，麵對虎視眈眈的鄰國，在李氏的慫恿下，最終確定了讓璟兒去做質子，哀家那時候心已經死了，知道這一去，怕是這輩子都無法再見，後來又是紀文清出頭，自領皇命，說由她帶著玹兒同去做質子，解禦天燃眉。”
文太後頓了頓，聲音起了哽咽，“那樣敢愛敢恨的女子，若不是深愛著先皇，也不會走出那一步，而她願意兩度救哀家於危難的原因除了因為我們本來自小相識，是不可多得的姐妹外，也是為了玹兒。”
為了龍玹？季淩蘇心念一動。
“紀氏母族不強，當上賢妃也是勉強受先皇寵愛而已，她知道先皇有意立玹兒為儲君，可惜她的氏族將來在先皇歿了的情況下，根本無法保證扶玹兒順利登基，李氏一族在先皇朝代把控朝堂太強，除了文氏，幾乎無人能與之抗衡，而在哀家入宮前，她已經被李氏迫害小產過一次，玹兒是她第二個孩子。她在救哀家的時候就隻說了一句，若玹兒能從鳳玄國順利回來，隻求哀家一件事。”
“扶持龍玹登基？”聽到這裏，季淩蘇已經徹底明白了前因後果，聽著宮裏流傳的版本，龍玹是被文太後扶上位的，啟聲問道。
文太後搖搖頭，掂著娟帕擦拭著通紅眼眶流出來的淚，道：“她隻求哀家能保玹兒平安即可，可那個傻女人，以哀家與她多年的感情，這樣的事情本就無可厚非，她卻為了保全哀家，不惜一次次的替哀家擋禍，哀家這輩子欠她的何止一點兩點，而她甚至不等哀家謝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