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淩蘇想著他先前那深邃的眸色,冷淡道:“什麼都沒準備!”
殿上的人都微微愣了愣,文太後聞言黛眉輕挽道:“季賢妃為皇帝孕育有喜,已經是最大的禮物了,還要準備什麼!”
不悅的斥責讓趙辰月紅唇一抿,極度委屈的垂下頭。其餘的人本也想搭腔,卻一看這情況,都知道季淩蘇就是文太後心裏的寶,也都適時閉了嘴。
龍玹靜靜看了季淩蘇一眼,因為本身對生辰這件事並無感覺,除了年幼,剩下的這些年他從不覺得生辰是件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如今不過是做了皇帝,不得不例行給他人高興的時候罷了。
加上知道她的性子,從沒期盼過什麼,所以淡淡一笑,繼續喝酒。
隻是在垂眸間,還是淺淺劃過了人生第一次的一縷失望。
宮燈璀璨,燭火惶惶,季淩蘇賭氣說完這句話後,還是回頭看了龍玹一眼。
他淡靜的姿態坐在高椅上,看到別人送禮也不喜悅,聽到她沒準備也不計較,偌大的皇宮,似乎所有人都在為他生辰的事情高興著,卻隻有他一個人靜靜坐在那裏,不悲不喜……
就像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望盡紅塵凡事,偏安一隅。
看到她望來,他幽深的眸色靜靜看了她一眼,淡笑道:“累了就回去吧。”
知道她或許不喜歡這種時候,他也不打算強留她。而如今季淩蘇頂著一個孕婦的身份,做什麼都會理解。
季淩蘇睫毛顫了顫,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那抹淺淺的笑意裏透著無盡的滄桑與寞落。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生辰都不會有些許高興,讓人感受到的隻有孤涼,那他的內心世界又會是怎樣?
靜靜凝視著金色龍椅上的龍玹,他穩坐大殿正中,兩側是戒備森嚴的宮人,後兩翼是各自端莊的太後,下方是嬪妃,群臣,王侯將相,看似高高在上,舉朝歡慶,卻孤零零的沒一個人在旁邊。
第一次,季淩蘇突然發覺那些往日透著淩狂帥氣的龍紋這一刻生硬到了極致,而且涼至心間……
睫毛垂下的瞬間,搖了搖頭,“不累。”
龍玹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不過這一刻,似乎心裏像是什麼東西鬆了一口氣,感覺還好,最起碼比往年的孤冷比起來,今年有了一個可以坐在這裏凝視的地方。
龍玹淺酌著酒,看著宴會繼續進行,熱鬧似乎已經到達了最高潮的時候,他淡靜的看著,思考著還有多久可以結束。
突然,身邊走來了一道人影,頓了頓,落坐在了他身側。
偏頭看去,發覺是季淩蘇後,瞳色微微詫異,“你……”
季淩蘇握住了他的手,道:“跟我出來一趟。”
觸及著手心溫暖的小手,龍玹心淡淡一動,可看了眼四周的環境,還是凝聲道:“朕不能離開。”
季淩蘇一怔,明白。
這是國宴,皇帝不能隨便亂跑,哪怕是再不高興也得端坐再上麵,畢竟底下萬千人都看著他,他得做皇家表率,讓人臣服的典範。
可……不知道為什麼,龍玹愈發有不得已的無奈,她愈發想要帶他離開。
頓了頓,朝綠錦使了個眼色。
綠錦無奈,可也還是冰著臉衝著正在給鄰桌德妃端菜的宮女伸出了腳。
宮女一撲,手中湯菜翻倒,饒是再盡力撲救,還是不少潑在了趙辰月的身上。
“啊!”
趙辰月被燙的一聲尖叫,站起身子一巴掌就甩了上去,“你這賤蹄子!端菜不會小心點嗎!”
跋扈的模樣與怒吼,瞬間讓全場人的眸光投向了趙辰月,兩位太後都不悅的看去,“怎麼了?”
“母後!這宮女存心讓臣妾難堪,在眾目睽睽下潑我!”
“不!不是的!我是不小心被跘了一下,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衝撞德妃娘娘!”宮女嚇壞了,瞬間嚇的跪地叩首,不停磕頭哭泣起來。
“還說不是!本宮這條素海真絲裙價值千金!你居然給本宮灑上湯汁!”
趙辰月這邊一發飆,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圍了上去,太後見狀起身前去處理。
隻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朝起走去,榮紫念卻在一個轉頭間,看到明黃色衣擺從眼前飛快一過,跑遠在了後殿深邃的黑暗之中。
瞳色顫了顫,沒說什麼,靜靜走向了趙德妃。
龍玹被季淩蘇一路拽著手跑了出來,周圍宮人詫異的同時,他感覺自己真的瘋了。
不過……好像很刺激,人生第一次,他身為皇上,從所有人的注目下從龍椅上離開,偷跑出來,就像私奔一樣……而他甚至不知前路如何,這個女人會將他帶到哪裏去……
隻有心底隱隱什麼在飛快跳躍著,直到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