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指著前麵不遠處一個女子的身影:“呐,那個不是穿著翠綠色衣裙的嗎?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多鐸連忙追上去,那背影走入圍觀的人群中霎時不見了,多鐸當下心焦,卻擠了進去,不知被誰一推一個踉蹌便入了圈子裏頭,忽然麵前“砰”地揚起一大團火,原來是有人在賣藝表演噴火和上刀山。
耳邊盡是喧嘩聲,眼前一片火光,多鐸的頭劇痛起來,那團火似是灼到了他的眼睛,他隻覺得熱浪不住地逼來,火光不斷地擴大,慢慢延展成沐浴在火海中的一艘官船,他閉上眼睛捂著耳朵慢慢蹲下身去,耳邊還是響起大火焚燒劈啪作響的聲音,再睜開眼睛時卻仿佛看見陷在火海中的某處回廊,木梁砸下,濃煙滾滾,艱於呼吸,昏昏沉沉地抱著懷中的女人,在她耳邊低聲著這麼幾句話:“每一次,我都以為自己可以保護你,對不起。”……
“可我現在又不想死了,我想和你一起活著,不問為什麼,活著就好,誰讓我,這麼喜歡你呢?”
誰,那到底是誰……他臉色發青發白,頭痛欲裂,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砰,砰”上乍起一團團絢爛煙火,宛如流星,驚豔了半壁空。
“你看到煙花了嗎?”有個女子的聲音在他耳邊。
“滿都是煙花,很燦爛,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越看,就越想哭。”
忽然,漫的煙火變成了紛紛白雪,鵝毛般飄落,粘在人的衣襟上,像冬的淚。
那是個女人跪在雪地裏的側影,消瘦、單薄,下巴倔強地微微揚起,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上飄落的雪花。
他的心猛地痛極,想要喊那人的名字,張大了喉嚨,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人群開始向多鐸聚攏,指指點點。
忽然有兩人用力推開圍觀的人著急地扶起多鐸,其中一人暗暗地點了他兩處大穴,多鐸身子綿軟地倒下,另一人抱拳對旁人:“家兄醉酒身體不適,驚擾了各位,真是抱歉。”接著兩人默契地扶著多鐸走向大街裏的風月巷,圍觀的人嗤笑兩聲,然後繼續湧向皮影戲台八卦著十五貝勒的野史。
誰不知道風月巷裏盡是暗房密戶,名妓、歪妓雜然相處,門前所掛紗燈加起來不下百盞。
紈絝少年多孟浪,還是逃不過風月巷夜溫柔鄉。
靜怡被帶到虎林府衙旁邊的照佳園。
清一色的灰磚綠瓦,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隻是一座門戶幽閉,平平無奇的園子,靜怡隨著那人進了門轉過兩道狹窄的回廊便豁然開朗,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庭院當中有一偌大的湖,滿滿一片全是蓮花。
湖邊是一艘舟,船頭一人側對著她坐在蒲團上,黑發鬆鬆綁在腦後,金色長衫,腰間是一串羊脂白玉,華貴清冷異常,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地:“你來了?這虎林的廟會燈節,甚有風情……”
靜怡的心砰砰直跳,剛想跪下行禮,他卻:“免了,你過來。”
她猶豫了一下,隻聽得他又:“福子許久沒見你,也不知道還認不認得出來。”
靜怡這才邁開腳步,上了船,跪坐在他身邊。
皇太極懷裏抱著個鳥籠,裏麵果然就是福子那口沒遮攔的可惡家夥。
“它現在不敢再罵我了,”皇太極輕鬆地對靜怡笑笑,“你猜猜它現在的是什麼?”
靜怡垂下眼簾:“靜怡猜不到。”
手忽然被他握起,他在她潔白的掌心放了幾顆葵花籽,“你喂它試試看?”
靜怡喂了福子兩顆,福子扯著嗓子著不三不四的鳥語道:“靜怡笨蛋,靜怡笨蛋!”
靜怡又生氣又好笑,啐了它一口,:“沒氣節的家夥,幾顆葵花籽就變節了,看我什麼時候煮了你來吃!”
“本汗倒是喜歡它這樣的性子,從不死心眼,更不鑽牛角尖,不像某人啊……”
“靜怡從來愚笨,”靜怡的笑容很快回複了淡然和中規中矩,“惹大汗費心了。許久不見,大汗可還安好?”
“自然不好,”皇太極的目光籠罩在她臉上,“誰讓你裝出一副朝廷命婦的模樣對我話的?好像很關心本汗,其實你心裏,在恨著我吧?”
“靜怡沒有。”靜怡垂眸道:“靜怡隻恨自己,當初和多鐸在一起時為什麼要和他鬧別扭,明知道他喜歡吃四喜丸子,也沒有去學著做?明明見他衣衫單薄也不去學女紅,為什麼就不能像別的女人那樣為自己的夫君做衣裳?可以對他多幾句溫言細語時為什麼不,為什麼要忍耐分離,讓他一個人離開壽城去了盛京……”
“我還記得你的那個瓶子跟瓶塞的比喻,”皇太極眸光深沉,“現在瓶子跟瓶塞終於在一起了,可得了圓滿了?”
她恭恭謹謹地向皇太極磕了一個頭,:“大汗苦心成全,靜怡感銘在心。”
“感謝我?如何謝?”皇太極伸手撫上靜怡的臉,戀戀不舍的目光流連不去,“靜怡,我還是舍不下你,莫不如,和我做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