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點斯文,活像餓鬼投胎。”
“悠著點,心噎著了。”
“別讓人看見你這模樣,仿佛我虐待你似的。”
話沒完,靜怡果然嗆到了,咳得難受到眼淚都幾乎要出來了。
多鐸一臉不耐煩地拿過杯子給她倒了杯水,靜怡喝下了才慢慢順了氣。
“你本是盛京一大戶人家的獨子,父母早逝,妻妾成群,後來生意失敗傾盡家財,那些姬妾作鳥獸散,你一時想不開投水自盡,被人救起卻忘了前塵往事,我為了尋你走遍盛京臨近的州縣,終於在此地尋回你,你卻已經不記得我了。”靜怡一邊喝水一邊:“你現在可曾相信我是你的妻了?”
多鐸聞言,就連眼睫毛都沒動一下,隻問道:“夫妻朝夕相對同床共寢,那我身上可有什麼明顯的印記?”
靜怡愣住,印記?她記得他身上本有幾處傷痕,都被老頭子研發的白玉膏治好了,就連欺騙阿敏的那一刀都不複有痕跡,至於什麼痣啊,胎記啊,能看的部位基本都看過了,沒有,不能看的看不到的就不知道。
哪裏的出呢?
多鐸冷冷瞥了眼啞口無言的靜怡,又問:“不出?那姑且你自己是哪家閨秀有何能耐?”
這次靜怡更加啞口無言了,她囁嚅著:“我不是哪家閨秀,也沒有什麼能耐,我隻會敲木魚,後來賣過紅薯。不過我做的紅薯真的很好吃”
多鐸額上青筋突突跳起,敲木魚?賣紅薯?
就這樣,靜怡再一次被扔出屋外,木門砰的一聲被無情關上。
次日,靜怡再度發揮她打不死的強的心態,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又搶了學僮的食盒屁顛屁顛去給多鐸送早飯,多鐸推開門,就迎上靜怡那燦爛的笑臉。
用過早飯,多鐸要在院子裏作畫,讓人搬來長桌放好,他壓好大幅宣紙,眉毛都不抬一下,:“研墨。”
靜怡往墨硯裏倒了水,拿起墨錠子慢慢磨了起來。
多鐸凝神思慮了一會兒,然後執筆蘸墨,開始畫蘭花。
“我這畫啊也真有奇怪的,明明這草葉子是綠的,花也是有顏色,但用深淺不一的墨畫出來,隻有黑白二色,卻感覺逼真鮮活。”她一邊看他畫一邊。
“你也懂畫?”
“不懂,”她想了想,笑嘻嘻地:“不過畫畫要比寫字好。”
多鐸取出私章在蘭花圖題字落款處印上,“畫畫從來講究神韻氣質,不求實錄。”
“這畫是畫給我的嗎?”
“五兩銀子。”
“啊?”靜怡良好的自我感覺被摧毀,喃喃道:“五錢銀子行嗎?先賒著,善食堂發了工錢再給”
多鐸煞有介事地看她一眼,“城裏的苟員外早就訂好了,你那銀子留給自己慢慢花。”似是不忍見她的挫敗沮喪,他又拿起筆塞到她手裏,“或者,你試試畫,畫得好的話我們一物換一物。”
靜怡拿起筆,在紙上畫著她最拿手的動物寫生。
把畫遞給多鐸時她都不敢看他的臉,果然,他臉黑如鍋底,帶著怒氣道:“你這也叫畫畫?”
“你不覺得這隻猴子很可愛?”她幹笑兩聲,“不是神似就成了嗎?”
“你不會寫字也不會畫畫?”他冷聲問。
“我在學,一直有學的。”她連聲保證。
“你也沒讀過聖賢書?”
“很少,經書看得比較多,不過有些字勉強不懂而已。”她聲音低下去。
“好,很好。”他諷刺道:“那你會什麼?不會持家,不識書畫,不懂婦德容工,我究竟看上你什麼,會把你娶作妻子?莫非你什麼都不懂,隻會暖床?”
“不,不是的。”她垂頭喪氣地看著他,“通常把床暖好的人都是你”
多鐸聞言更是滿頭黑線,隻聽得她繼續:“常把人折騰到三四更才給睡的人也是你”
多鐸暴怒,正想吼她一聲“滾”,她卻吸吸鼻子很可憐地:“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
“你嫌棄我。”
她的留海垂下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不見表情,聲音前所未有的虛軟無力,多鐸心裏的不滿和火氣卻因此而消失大半,:“我……沒有……”
“我知道我沒有學識,沒有淑行,甚至連一套像樣的衣裙都沒有,到善食堂吃飯的人都在偷偷看我,然後偷偷笑你。我想這本也沒有關係,夫妻感情是你情我願的東西,旁人什麼都沒用,但是沒成想原來你是嫌棄我的,你為什麼要承認我是你的妻子呢?要是一開始我沒有在大庭廣眾下指認你就好了……”
“我了,我不是……”見她潸然欲泣轉身要走,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拉她,卻被她輕巧避開,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背影落寞。
多鐸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適才一瞬間的失落不是騙人的,如今的燒心感更不可能作假,她難過了,他心疼了,無德無才,可自己偏生娶了她,若非有極為離奇的解釋,那麼答案其實隻有一個。
他伸手撫著自己的心髒,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