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訕訕地放下杯子,這時馬車經過鬧市,她心血來潮掀起車簾往外看,光線忽然增強讓多鐸有點不適應。
小美轉過臉來笑著對他說:“貝勒爺,這裏好熱鬧,我從來沒在這個時候來過長樂大街,聽說這裏的刀削麵很好吃,大冷天都能把人辣出一身汗。”
多鐸盯她一眼本想讓她閉嘴安靜下來,可目光落在她頸項處時卻忽然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僵住有如被施了定身法。
小美一手還掀著車簾,光線明亮,照著她胸口係著的綠玉如意瑩潤生光。
那綠玉如意有湯匙般大小,雕工極佳,無半點瑕疵雜質,青潤透綠,唯一可惜的是左下角有一處不起眼的磕口。
小美見多鐸像著了魔一樣盯著這塊玉看,還以為他見到了那處磕口,不由得暗罵那偷了她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碎銀子的乞丐,居然用這樣一塊破損的不知真假的玉來抵償,她真是虧大了。
多鐸走到她麵前,俯身,稍顯急促的呼吸伴著草木的清新味道讓她緊張得渾身僵直,指骨分明的手撫上那塊如意,忽然用力一扯,她的脖子頓時被係玉的繩子勒得刀割一般痛。
來不及驚呼就聽得多鐸冷酷陰寒的聲音說:“說,你這塊玉是從哪裏來的?”
小美痛得眼淚直掉,“貝勒爺,是、是奴婢撿的……”
月眠樓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小美被推了進去大廳之中,十五貝勒府的府衛十餘人肅立兩旁,老鴇應聲而出,隻見多鐸坐在上座冷冷地看著小美說:“撿來的?在何處撿是何人所遺失,你給我細細道明,今日不搞清楚的話,這園子裏的人誰都不要想著好過!”
“哎喲,這不是十五貝勒爺嗎?我們小美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您盡管告訴我,我好好教訓她,您千萬別生氣。”老鴇說著就對二樓那些穿紅戴綠的姐兒猛打眼色,示意她們下來陪客。
典宇揚了揚手,兩名府衛上前就把老鴇不由分說地按在地上,老鴇頓時發出求饒的哀嚎聲。
多鐸一手支額,一手摩挲著那塊綠玉如意,說:“本貝勒耐性不是很好,你們愛說不說,典宇,去跟此地的縣丞打聲招呼,我就不信他不買我多鐸這個麵子。”
典宇正要轉身去辦事,老鴇猛地一用力,掙脫了府衛,身子前傾抱住典宇的雙腿,目露恐懼之色對多鐸說:“貝勒爺,老身定然知無不言,還請貝勒爺放過我這一園子的人。”說著狠狠一瞪小美,“你這惹禍精啊,你這玉怎麼來的你倒是說啊!難道你想讓我們大家給你陪葬嗎?”
小美終於忍不住害怕得哭起來了,“我真的不知道,都是媽媽你帶回來的乞丐,禮部尚書的夫人來鬧事那天,秋風閣著火了,那乞丐跑了,而我攢了好久的碎銀子被偷光了,盒子裏卻莫名其妙地多了這麼塊玉。究竟是誰偷的又或是誰留下的玉,我怎麼知道……”
“乞丐?什麼乞丐?”多鐸問。
老鴇連忙回答:“年後下了第一場大雪那天,我見到有個乞丐暈死在破廟外的雪地上,一時好心就把她帶回暢春園救治,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有些還潰爛了,請大夫都花了不少銀錢啊,誰知道那小沒良心的,身子剛剛好,趁著園子一時混亂就逃了。”
“是男是女?”
“是女子,大約雙十年華。”
“她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她是個啞巴,不能言語,老身想著先把她身體調理好了再說,所以也沒去追問。”
啞巴?多鐸的臉色一點一點地灰敗下去,“逃到哪裏了?”
“我們的人一直追到長樂大街,她就消失影蹤了。”
多鐸開始沉默,凝靜的空氣讓老鴇和小美連呼吸都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
“她的耳朵上沒有穿孔,戴不了耳墜,對嗎?”
“對,貝勒爺你怎麼知道的?”老鴇臉色發白,心想那乞丐跟十五貝勒之間定然有很深的淵源。
“她不吃辣的,葷菜也很少碰,比較喜歡吃素菜,尤其是清粥跟素餃,對嗎?”
“對,對……。”
多鐸黑眸幽深,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而微微出神,又問:“她有影子的嗎?”
啊?呃,這是什麼問題啊?洪媽媽苦著一張臉,心想貝勒爺你要想好了問題才來問啊,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真是讓人費解至極,正在鬱悶的當口,一旁的小美大聲說道:“當然有影子啦,她是人,又不是鬼。”
多鐸像是被驚醒一般霍然站起,負手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典宇正要跟上,衣袖忽然被人拉住,回頭一看原來是小美。
小美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侍衛大哥,我該怎麼辦?”
她脖子上那道紅痕觸目驚心,典宇暗歎一聲她實在倒黴,匆匆對身旁府衛吩咐把小美送回貝勒府,然後大步追上多鐸乘坐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