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府晚了,擾了貝勒爺宴會的雅興。”
“還有嗎?”
呃?不是被人非禮了也要算在自己頭上吧?
雲韻的腦筋轉了幾個彎,小心翼翼的答道:“我剛才應該誓死反抗,同時大聲呼救的。”
大聲呼救的話還輪到你英雄救美?她很懂事地把這句話吞回腹中。
阿濟格頓住腳步側身對她一笑,像是看破了她的偽裝,讀懂了她的潛台詞,讓她平添幾分惱恨,偏偏這笑容又朗潤溫和,有如春風拂麵,讓她的心不受控製地漏跳兩拍。
“你還記得他嗎?”
“記得他嗎?雲韻見過這個人?”
“他是盛京無人不知的十五貝勒多鐸,就是當年圍獵場上的那個人。”
雲韻的眼睛轉了轉,卻沒有絲毫恨意,往事如煙,她已經原諒了他,也放過了她自己,她此刻想的是,多鐸口中念念不忘的那個靜怡是誰?浪蕩貝勒也有被收服的一天了嗎?不知道收服他的靜怡和水月庵武林師傅念念不忘的靜怡徒弟是不是一個人。
手腕上忽然猛的一陣痛楚傳來,抬眼便見阿濟格臉上隱隱的怒氣。
“怎麼,你也如盛京的女子見了多鐸就如丟了魂魄一般?是不是很後悔當初沒有將錯就錯。”
“十二爺怎會這樣想?”雲韻笑得溫柔賢淑,“十二爺收留雲韻,雖然沒有正是婚娶,卻一直視雲韻如姬妾般保護,是雲韻的福氣,就算那多鐸是在世潘安,我也斷不會去肖想半分。”這笑容,可是她很努力地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跟禮儀坊的賀夫人辛苦學來的,有那麼一段日子笑到幾乎嘴都抽筋了,才練就了這樣永遠不會出錯的笑容。
阿濟格冷笑一聲,放開她的手。
她自知撞板,卻又不知錯在何處,於是又說:“十二爺鎮守邊關,威名赫赫,如此英雄人物豈會是那種浪蕩風流之輩可比……”
“夠了,”阿濟格打斷她的話,“溫檢,送雲韻回去休息。”
雲韻鬆了一口氣,恭敬地福了福身告退。阿濟格沒有錯過她低頭時嘴角那絲慧黠的笑意,心裏的氣悶無處發作,隻得一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個女人,五年前在盛京最有名的尼姑庵,水月庵找到她時,她身上穿著潔淨的緇衣,戴著同顏色的納帽,身子瘦得厲害,弱不禁風,坐在佛堂前遙望外間的蓮花池。
淡青的蓮葉風中輕晃,中間抽出了一枝粉色的蓮花,將開未開,亭亭而立,訴盡生命的繁華和喧鬧。
她隻是靜靜的看著,纖長的柳葉眉,好奇且孤寂的鳳眼,尖削的下巴,嘴角微抿似笑若悲,素淡雅致的一張臉,消瘦得讓人心痛。
是的,心痛。
她當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心便像被什麼猛敲了一下那樣痛。
所以,明知他不該現在就接走她,可他還是接了,不顧大汗皇太極的警告,不顧朝臣們異樣的眼光。
他安置好她,從不去觸碰她的自由。
對她,有求必應。她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她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卻千回百轉,不讓她看懂自己的喜怒,他沒有再娶妻,卻將她安排在原夫人居住的錦繡閣,是為了讓她在府中擁有別的女人爭不來的地位。
後來他去邊關任職,曾有過別的女人偶爾暖床,可是半夜醒來總還是會想到尼姑庵裏她看自己的那一眼……
三年不過回府三次,每次離開都告訴自己,一定能忘記的。
那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情,阿濟格,她甚至還沒爬上過你的床,你怎麼會念念不忘?
剛才見到多鐸像個瘋子般緊緊抱她入懷,他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阿濟格有多少次想要這樣忘情地抱著她在她耳邊廝磨,最終都硬生生忍住了。
不知從何時起,她對著他,臉上堆起的笑容就跟其他女人無異。可是她不知道,她學得再好再像,她的眼中也沒有那種情人間的款款深情。
不知為何,每當此時他的心總會無端涼了一半。
那種偽裝,在他看來,是一種拒絕。
是拒絕嗎?雲韻回到錦繡閣也很鬱悶,她不明白禮儀坊的賀夫人怎麼笑怎麼說話我也照搬不誤,可偏偏賀夫人一笑就有賞賜,而她呢,熱臉貼到冷屁股上……
阿濟格這個人呀,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冷傲地謙謙君子,再多看一眼就覺得這人心思深沉,今夜更覺得他喜怒不定難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