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烈醉馬酒 雁飛西出不複周
琅嬛夜風月洲 我問蒼天何時休
“哈哈,好詩,好詩,來來來,八月,為這首詩幹了這壺酒。”
西北的風冷冽如刀,陸騰飛靠在枯萎的白楊下,裹了裹身上的馬杉,十年了,他還是喜歡回到這裏,一個人喝酒,一個人作詩,曾經的老白楊在簌簌的西風下早已千瘡百孔,隨身的刀也變成黑黝黝的洋槍,身邊還多了一匹叫做‘八月’的瘦馬,為什麼是八月,而不是七月或者九月,他也不知道,買這匹馬的時候它已經叫做八月,三年來,陸騰飛和瘦馬成了朋友。
馬一口,人一口,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
“喝吧,喝吧,這是最好西鳳酒,都喝吧。”
陸騰飛對著酒囊喃喃的說道,抬頭又看了看一望無際的大漠,嘴角瞥出一絲笑容,似苦澀,似不屑,又似什麼都沒有。
“八月,咱們該回去了。”
酒囊掛回馬背,陸騰飛拍了拍白楊,也不牽馬,就這樣轉身就走。人前、馬後,迎著依舊冷冽的西風,一人一馬不快也不慢…
雁西鎮,一個不大的鎮,沒有田土,卻有酒有肉,兜貨的,賣皮的,過往的駱駝人,遠去的商隊,做皮肉生意的老鴇們,偶爾還能見到紮辮子老人兒,都為小鎮幕著景兒,這就是雁西,一個極樂與瘋狂的邊陲小鎮。
“八爺、八爺!”
陸騰飛從剛進門樓就有人在向他打招呼,和身後的瘦馬一樣,他也有一個特殊的名字——八爺,雁西鎮八大金剛之一的八爺,盡管不太喜歡這稱呼,卻又不得不接受,陸騰飛盡量讓自己顯得更加親和以抵消鎮裏人對八爺這稱呼的畏懼,但從他們打招呼的同時都不自覺的往後縮這動作已能看得出那是徒勞,因為眼前這個男人不是陸騰飛,而是八爺,鎮保安團副團長八爺。
“八爺、八爺,這兒呢,我這兒呢……”
一梳著小辮兒的齙牙老蹶子從人群中一瘸一拐的走出來。陸騰飛微微頓了一下,但沒有停,繼續往前走。
“八爺,你回來就好了,你得管管,團裏都亂了套,老鱉和沙豹打起來了,還說今天誰要是躺下誰就是孬種,八爺,這倆明知道忠爺定下的規矩,卻還是在練場打架,想當年我給忠爺混的時候,這種不講規矩的人得‘拔地蔥”,要不是這腿上替忠爺擋了一刀不方便,我一個人都能收拾他們倆,八爺,八爺,你別走那麼快啊,你聽我說啊八爺……”
陸騰飛的步子依舊沒有停下,徑直走著。
“八爺、八爺……”
打招呼的聲音不斷,陸騰飛索性不再去看,埋著頭就這麼走著,數步後瘦馬一個響鼻不動了,陸騰飛這才發現到了,當然,到的並不是雁西鎮保安團練場,而是一件酒館——興隆客棧。
“八月,你比老子還好酒,今天沒了,明天再來!”
“八月,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八月,好吧……就一壺,今天就再喝一壺!”
自始至終的自言自語,馬沒有任何反應,人倒是進了酒店。
“喲,八爺,今天來幾壺?”
興隆客棧是鎮上唯一的酒館,談不上裝修,但也是唯一的豪華,酒館老板抬著一隻手,確切的說他隻有一隻手,都叫他雲老板,久而久之已經很少人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名字,更沒有人知道他從哪兒來,什麼時候出現在這座鎮上,或者這座鎮本來就有他的存在。
“好咧,八爺,還是西鳳酒?”
陸騰飛卻又搖了搖頭,雲老板看著,沒明白什麼意思。
“身上沒那麼多錢,一壺老刀子就行。”
“八爺,還是西鳳酒吧,老刀子燒心,錢不錢的,八爺您就不用給了。”
“不了,就老刀子,這是酒錢。”
陸騰飛把錢扔在桌上,掃了酒館一眼,一壺酒已經從櫃台下遞出來,接過轉身就走,絲毫沒在意酒館的角落幾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習慣了,一看那幾雙眼睛就是新到的‘官客’,可能對這‘八爺’的稱呼有所耳聞,幾人聽到這倆字後抬起了頭。
對於‘官客’,陸騰飛向來都沒什麼好感,多仗著有點勢力背景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但這裏是雁西鎮,一個即便外麵翻天覆地卻依舊自我的的雁西鎮。更何況外麵真的已經翻天覆地,辮子張失敗了,聽說是一個姓袁的又上了台,不過這都無所謂,陸騰飛要的僅僅是有酒有肉,當然,今天他和八月隻需要酒。
“八爺、八爺…”
沿街的招呼聲一直沒有斷過,陸騰飛索性一副醉態,不去回話,自個兒往前走,得去練場看看,就像老蹶子宋九保說的那樣,保安團練場打架這事得去處理一下,否則真會壞了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