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瀟!”蕭禦景的身子顫了顫,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子瀟……是你麼。”
我凝成的風緊緊跟隨著,包裹住他的手。
是我。我在這。我陪著你。
蕭禦景臉上的淚瘋狂的湧出,喉中滾著低低的嗚咽。
忽然一股大力將我擊散,再不能成形。我不甘心,將周圍的風都鼓動起來。蕭禦景一身的紅衣被吹得飛揚。
他覺察手中的變化,急急想要抓住,卻終是空的,眯了眼迎著忽然大起的風,笑了:“子瀟,你還在的。是麼!我們成親了!”
嗯。對。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風越來越大,獨獨將這一塊空氣烘托得喧囂,似是禮炮禮樂長鳴。
我雖成了這樣,也一生伴著你的。我收了力氣。風停住了。管家老遠的跑來,瞅見蕭禦景的模樣一驚,趕忙上前幫著整理,又急急拖著還有些愣神的蕭禦景邁向前廳。
終於,他們的婚禮要開始了。
我輕“歎”一聲,想要苦笑,孤獨地停在院中。這禮,我終究是不會看的。我便在這等你回來,我的夫君。
成了如今的這般模樣,我比生前安靜了許多,不似腳底抹油一般總想著向外跑,心境更是安定了許多。我靜靜停在院中,飄飄蕩蕩,細細觀賞著斑斕的墨色浸染天空,最終隻剩一片的黑。
都城在夜間總是點著許多的燈火,街道上的米色燈罩將火光輕輕攏著,托在半空,搖搖曳曳,指引多少的晚歸人。
“駙馬!”一聲嬌喝將我嚇了一跳。
原是一身紅衣的公主追著蕭禦景到了這邊,似是喝了些許酒,腳步淩亂,臉蛋紅得不太正常:“駙馬!不願意鬧洞房就算了!可是連同房都不麼!本公主可是新娘子!”
蕭禦景的臉色有些冷得難看,隻是眼神在酒勁之下竟也略顯得迷蒙:“……”
“回去!”公主究竟是擔心旁人聽見,小聲喝道。
蕭禦景寒著臉抽走了公主手裏扯的袖口。才脫手,那公主竟生生倒了下去。
嘖……我“笑”看著,知道是蕭禦景下的迷藥起了作用。
管家這才從角落冒了出來,頂著老身子骨架走了地上的人,拖著轉身走向喜房,似還輕輕歎了口氣。蕭禦景頭也不轉一絲,眸中不帶一絲醉意,緩緩從袖中取出了一個金釵,拐進房中。再出來時,竟是一身黑衣。
我忙忙跟上,隻見他一路閃身疾行,看武功路數已是比之前有了太多長進。眨眼間便到了城郊原皇帝用來避暑的行宮之中。
我心下猜疑。莫不是父君……
“宰相大人!伯父!”蕭禦景伏在花園中一處隱蔽的假山石壁上,急切地抽出匕首割在壁上猛烈地劃出一道火花。
裏麵似乎有了什麼回應,隱約感覺山石鬆動了一刻。
蕭禦景眉目見喜,自懷中掏出金釵,左手摸索著石壁上,忽然將釵子狠狠插下,左轉三圈右轉三圈,隻聽無數機拓成功旋轉相合,一道僅容一人進入的石洞緩緩打開。
難道蕭禦景籌謀了這麼久,甚至做到與公主成親的地步,就是為了這把金釵嗎?若真是這樣,皇帝一定是瘋了。
蕭禦景手握匕首和火折沉步走入黑暗之中。石階一級級通往地下,輕易便能發現地上色澤不一的血跡和重物拖動的痕跡。看起來,這裏應是一間牢房。整個地下沒有一處點燃的火光,但從牆壁放置的蠟燭台上看,這裏近幾天就有人來過。
“咳咳……蕭……禦。景?”
一個極其蒼老的聲音忽然飄來,氣息十分的不穩,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絕望和冰冷。這聲音隻有將死之人才能發出。
而這人,正是我的父親!
我忍著極大的痛苦和憤怒,就著蕭禦景手上的火光仔細查看了父君的情況。遍體鱗傷——我忍著,我說服自己先弄清楚事情,可是我看著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痕跡,顯然被不同工具淩虐過的痕跡,我怒極了!
不知何時,這原本絕對不能感到一點大風的地牢卷起了狂風。飛沙走石,禁錮在石壁上的厚重鐵鏈狠狠敲著彼此,像是被封印了千年的妖獸在咆哮著掙脫枷鎖。
“子瀟……”蕭禦景的聲音極輕,卻猛地喚回了我的意識。
依舊怒極,卻生生壓在了心口。
“子瀟?”父君的身子驀然一震,驚愕地抬起眼睛,直直地盯著蕭禦景,緊接著一把揪住禦景的衣襟,“你剛剛說的!子瀟?!”
“……是。”蕭禦景低了眼,似乎隱藏著什麼情緒,並沒有掙脫父君的手,反而穩穩扶住父君,沉著聲音緩道,“伯父。我覺得子瀟就在我們的身邊看著我們,她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