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初秋夜雨。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自東方浸染夜的墨布,天剛微蒙蒙亮,黑夜正欲隱去,薄薄的霧氣,在樹林間的空隙串行,初升的太陽,把樹幹染成金色,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中的生靈。
樹幹跑過幾隻鬆鼠,金黃的落葉翩翩落下,李牧踩在腳底沙沙作響,些許沾染秋雨的楓葉,在微風中刷刷抖落,殘留的露珠,肆意浸濕男孩的上衣。
如火燦爛的楓樹林,漫山紅遍,層林盡染,正如杜牧所言:“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身處充滿詩情畫意的紅色海洋,李牧宛如一位從畫中,徐徐走出的隱士。
此處的楓樹林,沒有半分煙火氣息,腳下青苔憔悴,秋風碾碎了餘音,唯有一絲惆悵,一抹可惜,一句哀歎。
網上無數“山水一程,三生有幸”的美景打卡網紅,也鮮少問津這片土地。
秋天的楓樹林風光旖旎,美不勝收,但是大部分旅遊愛好者,不敢來享受這一抹溫情,因為這一場春花秋月,地理位置落於“黃泉村”中心。
李牧雙手負於身後,邁著悠閑的步子,輕車熟路的走出黃泉村,前往三十裏外的公交站。
他每次來此,必定在第一班車抵達前,早早等候在公交站,否則錯過這班車,至少得多等半個小時。
“小兄弟,我好幾次都見你在這上車,你家住附近嗎?這裏不是荒廢很久了嗎?”
司機大叔深吸一口氣,心裏莫名不寒而栗,直到大叔清晰瞅見,白熾燈光下,李牧映照出的背影,他那顆懸著的心,才終於落下。
也不怪大叔疑神疑鬼,平時一年半載,黃泉村公交站都空無一人,沒人在此上車,也沒人在此下車,偶然間冒出個李牧,又經常出沒在荒村,難免心生警惕。
司機大叔打心底擔憂,萬一李牧是在逃犯罪人員,常年蟄伏在黃泉村,又或者殺人之後,每次坐車帶一塊肉或骨頭,到黃泉村的荒地埋屍,想想都可怕。
這個奇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大男人在外出行,也得好好保護自己。
古人雲:“事出反常必有妖”,司機大叔決定回去備案,權當替天行道,為人民做一件好事。
“大叔,我真不是壞人,就前段時間,我去魔都醫院找了個活,晚上守守太平間,昨天不是中元節嘛,我特意在黃泉村住了一宿,就當練練膽量。”
李牧真是啼笑兩難,大叔這警惕心也太強了吧,到家坐車要兩個小時,他又不能走回去,看來回頭必須得買輛小車代步,為今之計,隻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小兄弟,真有你的。”大叔為李牧這種不怕死的行為,豎起了大拇指。
七月半,俗稱“鬼節”、“中元節”,正常人祭祀完祖先後,早早就回家不出門,你倒是牛逼,特意跑黃泉鬼村去耍一晚,要換成司機大叔自己,即便住一晚給十萬元,他也絕不可能去。
司機大叔每次開公交經過這段路,必定先關好門窗,隻要沒有人上下車,絕對不會停車,偶爾遇到幾個去黃泉村的冒險者,他都是放下人,立馬開車走。
說來也奇怪,黃泉村這邊的風吹進車裏,瞬間冷的司機大叔直打哆嗦,就好似被人扒光衣服,扔在冰天雪地裏,同時耳邊杜鵑啼鳴環繞,詭異至極,令人不自覺毛骨悚然。
從公交站到黃泉村,還需往裏深入三十裏,路途崎嶇坎坷,偶爾有李牧這類冒險者,前往黃泉村探索奧秘,大多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誰他喵閑的蛋疼,還在黃泉村留宿。
據說黃泉村那塊地,以前是亂葬崗,從遠處瞭望而去,到處是被老鼠拱起的洞穴,泥土再被大雨衝刷幾遍,露出地底下的棺木,棺木又因為常年腐蝕而破損,雨水衝的陪葬衣物比比皆是。
試問這樣的楓樹林,有誰閑著蛋疼去打卡?
“小兄弟,上車必須戴口罩,我這兒有枚新的,先給你用吧。”司機大叔把他的備用口罩遞給李牧。
真不是大叔甘當熱心好市民,這事如果發生在其他站牌,乘客沒有佩戴口罩,他肯定一律不讓上車,這是原則問題。
主要是黃泉村這個公交站,周圍荒無人煙,方圓十裏都沒地可買口罩,司機大叔又何必做些討人厭的事,一枚口罩也值不了幾個錢。
若非被生活所迫,誰又願意顛沛流離,以命相搏?
“謝謝大叔。”李牧雙手接過大叔遞來的口罩,特意摸下大叔的手,讓大叔感受一下“人的體溫”。
忽而間,大叔看他的眼神,變得十分不對勁?
李牧利索的戴好口罩,到公車最後一排坐下,接著倚靠在窗邊小憩,昨夜一晚沒睡,黃泉村的那些家夥,太能鬧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