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因此格外害怕被留下,這樣的不安愈是擴大。
“筠筠,你不需要掩藏你的情緒。”他看穿我的惶惶不安,心疼不已,“我也跟你一樣不安。”
“為什麼?”我以為他不會不安。
他向來是讓我慌張亂竄,然後在一旁冷靜看我笑話,適時伸出援手安慰我的那個人,我總以為他就像座堅定不移的山,未曾想過這座山也會有地震的時候。
“將來我要開一家小小的咖啡館,不用考慮生計的那種,安安靜靜的就好”。
工作了這幾年,忙碌的奔在這個城市,生活中不外乎是家和酒店,心底好些夢想已經淡去——到底沒開成。卻是發現了這個家附近的小小咖啡館,和自己曾想擁有的一模一樣。招牌上亦是沉沉的咖啡色,漂亮的花體字“cafeshop”,明淨的落地窗和明黃色的大沙發,還沒走進就有暖暖的氣息撲麵而來。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推開門,側頭打量了一下,撿了靠窗的桌子坐下,點了拿鐵。於是,除了自己擁有的小小單身公寓,這裏竟似另一個家一般,隻要得空,安安靜靜的坐著,什麼都不想。可其實,很多事情,那麼深的烙在心底,不用刻意的去想,甚至早已和呼吸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常常聊天,偶爾約出去吃飯逛街,什麼都談,卻隻是避開生活,誰也無意提起各自的故事。更多的是在店裏,各捧著咖啡,偶爾看著外麵,飄移的目光不定。各種花式咖啡,熟練的拉出各種奶沫圖案,有心形的,聖誕樹型的——
從來不知道咖啡還有這麼多學問,在散著異味的辦公的室裏,雀巢、麥斯威爾實在沒有什麼不同,可就是執著的喜歡,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小資,然後心裏有些羞恥感——小資早就不是一個褒義詞了,卻依然堅定的說:“我一定要開咖啡館!”。
可是後來才知道咖啡的學問多得很——學紙滴落式、虹吸式、蒸汽加壓式各種抽出加入的方法,還要挑選分辨咖啡豆。這般繁難,一如生活,總該在適當的時候學會妥協和放棄。
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是迷戀咖啡裏濃濃的奶香,飲盡後可以全情投入的繁忙,或者,隻是簡簡單單的,手中的杯子?
巨大的梧桐樹葉打圈,落下,橫在地上,經絡分明,一腳踩上去,脆脆的發響。
白色的小瓷杯,倒上espresso,再打上奶沫,加點肉桂粉,侍者端上去,“請慢用,可以敘杯。”一對小戀人談得正歡,兩隻手隔著鋪著粗布的碎花桌布糾纏著。
一件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帶著主人的體溫,暖暖的。
我拉緊外套,抬頭看向來人,琥珀色的眼眸,閃動著隱隱的流光,清明,透徹,微慍。
我笑了笑,“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遠遠的就看到你縮成一團坐在這兒。太冷了,回去吧。”他俯身,將我裹緊,抱了起來。
“太陽快下山了,讓我再看一會兒。”手勾住他的脖子,我乞求道。
他歎了一口氣,“我陪你。”
“恩。”我點頭。
他抱著我坐在台階上,我們一起望著天邊的夕陽。帶著淡淡的寒香,沁人心脾。
一直相信,他的衣服上有花的精魂,就如同我一直執著的相信,他的身上有櫻花盛開時的清香。
刹那的芬芳,卻可以永生流轉。
把頭埋進他的懷裏,汲取著他的溫暖,心是無由的平靜。
望著天邊那抹漸滅的微亮,我輕聲說:“對不起。”
他低頭看著我,“怎麼突然這樣說?”
“總給你若麻煩,一直都是。”
他歎了口氣,“可還是沒把你照顧好。”
我笑了,“怎麼會?你把我照顧的很好。”
他看著我,晶瑩的瞳仁,映出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他心疼的說:“你現在的樣子,怎麼能叫好?”
我沒有說話,看著遠方暗灰色的天空,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了,世界一片昏暗。
“進去吧,好冷。”
我吸吸鼻子,真的很冷,在元風的懷抱裏,我仍冷的發抖。
他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麼。抱起我,走進室內。
屋子裏很暖和,我披著毯子,整個人偎在暖爐旁,烤著凍得發僵的手指。
……門,一扇漆黑的門,幾乎有十幾米高地矗立在我麵前。
我回頭,身後是一片黑暗,暗得就好像虛無一樣,不知道哪裏是盡頭,隻有我身前的這一扇門告訴著我我並沒有迷失在這片無垠的黑暗中。
指尖輕輕碰觸到了漆黑的門上,冰冷刺骨的感覺躥入我的體內。我下意識地縮回了手,但心裏卻有一個聲音呼喚著我,來吧,進來吧,除了推開這扇門,你沒有別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