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初,我堅決地放手,結局也不至於如此殘忍。我總是在躲避,躲避那些莫名的有你的存在。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人間,沒有誰可以將日子過得行雲流水。但我始終相信,走過平湖煙雨,歲月山河,那些曆盡劫數、嚐遍百味的人,會更加生動而幹淨。時間永遠是旁觀者,所有的過程和結果,都需要我們自己承擔。
2016年6月
1。
大學畢業後,路慕程並沒有像班上大多數同學那樣選擇讀研,而是隻身一人來到了麗江。她想先讓自己冷靜冷靜,盡量清除腦中的那抹記憶,等可以了,她再去找工作。
趕到機場的時候因為航班晚點,在候機廳裏挺無聊的。於是路慕程就給莫子芮發短信說很無聊,想聊聊天。也許是莫子芮嫌發短信太麻煩,索性給她打電話。
電話劈裏啪啦又是一頓訓,莫子芮問她:“你真的想好了嗎?在這找男人比找工作容易得多的畢業季,你居然還有心思跑去玩,腦袋被驢踢了吧!你條件那麼好,趕緊回來找個工作先穩穩,玩,什麼時候不能去啊!非得現在去,難道說……”
路慕程頓了頓,顯得有些遲疑。她以為是莫子芮猜到了什麼,不由冷汗直冒,害怕又怪她不告訴她,看來又得被訓一頓了,隨即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來緩緩神總行吧!跟你呆久了腦袋會炸的,求求你讓我靜靜吧!姐!”
說完最後一個字,心想完了,真想抽自己嘴巴,明明又沒說要做什麼,幹嘛每次總是低聲下氣的求她,這下好了,終於當她的妹妹了,平時不都是她當我妹妹的嗎?這不是傻是什麼。
隻聽莫子芮“哼”了一聲,然後一陣奸笑,“嘿嘿,終於叫我姐了吧,我就知道,能去那種地方豔遇,你行啊!一邊看風景一邊豔遇,怎不叫上我!看你回來不收拾你!”
她一下子就臉紅了,心想,有你在,豔遇不都被你搶完了,說不定還是我做的媒。“別瞎猜,要真有那好事,肯定會叫上你的,姐們我像那種吃獨食的人嗎?”
“嗬,說的還挺理直氣壯。也是,量你也不敢棄我去之而不顧,要真是那樣,非得剖開你的胃看看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唉,我說,好好玩啊,別忘了給姐們我介紹個小鮮肉什麼的嚐嚐啊!”
“得,得,得,打住啊!我記住了還不行嗎?我登機了啊,飛機上禁止使用電子設備。”
2。
為了防止莫子芮的無止盡地“騷擾”,路慕程掛了電話就關機了。
關機之前,她習慣性地在簡訊裏寫了一個“起”字,然後熟練地輸入電話號碼,隻是準備發送時才想起早已和他分手。隻能默默地保存在草稿箱。不曾想到,這兩年來草稿箱已存了一百三十四條“起”和“落”,卻一次也未發送出去。
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是坐飛機、火車還是長途汽車,隻要是獨自一人,她都會發送“起”和“落(達)”,而他,會回複“安”和“妥”。每每想起過往,都會為了那個曾經而濕了眼眶。那個時候,他們在夕陽下的操場一起看《非誠勿擾》,於是這幾個字也成了他們的共鳴,一直沿用到現在。隻是不知道你是否依舊如此。
那些愛過的,恨過的,都化作了淚水,隻是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流完。
他們都太過偏執,以至於忘了當初的那個為什麼愛著彼此的自己,總想著按照彼此規劃的路和方式走下去,卻不知道,那隻是他們之間單純的固執,放開手,什麼也不是。
她總是在尋找可以安慰自己的人,卻不知道能安慰自己的到頭來也隻是自己。風過雨住時,他依舊如他,她依舊是她,不去幹預彼此的人生,隻是,再也回不去當初。總是欺騙自己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什麼值得顧慮,為什麼一想起我仍然痛徹心扉、不知所措?
差不多在最開始的時候,她都沒想過有後來,他們都向往著,他們都失望著。他曾經說過的話,不管是哄她的還是認真的,他說話時的每一個眼神,凝視她的、忽視她的,他寫的每一首詩、每一句話,寫給她的、寫給另一個她的,他彈奏的每首曲子,黯淡的、陽光的,他抽的每一根煙、喝的每一杯酒,為了她的、為了他的、為了另一個她的……她都記著,即使兩年過去了,它們依舊將她刺痛著。她不恨他,她也不遺憾,因為她愛過他,直到現在也仍然愛著,她相信他也是愛她的,但也隻是愛過。就像當初他對她說的:“在愛情麵前,我們都很賤,因為我們心甘情願。”
用莫子芮的話說,就算她真有那個本事修行幾千年想要成仙也會因為那個男人而走火入魔成為一個腦袋進水的妖,從此無藥可救。
莫子芮說的沒錯,她相信真正了解她的,除了她的媽媽也就隻剩她了。她放棄了學校碩博連讀的保送生名額,來到了這裏,這個傳說中的最後一片淨土,想要做的事隻是為了忘卻那抹記憶,她不知道她是否能做到,也不知道她需要花多少時間,更不知道當她離開的時候她是會忘記一部分還是記得更牢。時間,有時候是治愈心靈的良藥,但對她,隻會讓病情加重。
她也曾經試過找另一份感情。在莫子芮的精心安排、費心策劃、苦口婆心勸說下,她和莫子芮口中的那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的男生見麵了。最後還是沒成。為了這事,莫子芮問了她一個月的為什麼。
“Why?Tell me why?他不高?不帥?不成熟?還是說(一陣奸笑)他不是處男?”
終於,她被問煩了。
“因為不是他!”她麵無表情的答道。
回答莫子芮的這天,正是泉清和路慕程分手的第三個月。她拿起包就去了自習室,直到深夜才回來。
路慕程知道,也許她不應該那麼決絕地回答莫子芮。至少莫子芮為了她也做的夠多了。隻是,她不想讓她為她難過,她不愛是她的事,深夜在被子裏哭也是她的事,走路會撞電線杆也是她的事,上課發呆也是她的事,半夜做夢被哭醒也是她的事,聽到他喜歡的歌看到他寫的信難過也是她的事。她不怪誰,她也怪不了誰。她隻是需要找個好點的理由去接受,而她也知道,她找不到。
“如果當初,我堅決地放手,結局也不至於如此殘忍。我總是在躲避,躲避那麼莫名的有你的存在,”路慕程邊哭邊想,“泉清,你知道嗎?我已習慣了你在我的左邊,突然地變成我一個人站在你原來的位置,讓我怎麼辦?”
3。
回客棧的路上路慕程趴在車窗上看風景,沒有什麼特別的,隻是天空是蔚藍的,萬裏無雲,太陽烈烈地照著想要曬幹地上有生命的一切。空氣很清新,司機大哥說昨晚往下過雨。也許是因為她一直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司機大哥故意將車速開得很慢。陽光穿過兩旁的鬆樹投下稀稀落落的光線,然後落到地麵,形成星星點點的或暗或明的圓圈。她將手伸出車窗,圍巾也順著風飄了起來,她大口大口地將空氣吸進肺裏然後緩慢吐出。司機大哥看著她傻傻地樣子,溫和地笑笑,建議她去一趟麗江的老君山,此時正是六月杜鵑盛開的時節,可不能錯過美景。另外老君山海拔在兩千米左右,地勢起伏比較大,各處景色不一,很適合她這種失戀的姑娘,看不同的風景,走不同的路,體會風雲變幻,然後該放下的也就放下了。
路慕程很納悶他怎麼會知道她失戀了,難道是神仙?於是她便問道:“師傅,你怎麼看出來我失戀了,我哪裏像啊?”
司機大哥用帶著當地少數民族口音答道:“你不光失戀啦,估計都幾年了吧?小姑娘,我見過很多你這樣的孩子啦,她們來麗江玩啊,大多都是一個人咧!如果不是失戀,那為什麼沒見你男朋友?你看,你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而不是看著前方,你一直在尋找可以忘記某個人的理由,所以你不願直麵,而是四處張望。再說啦,哪個男朋友會放心自己的女朋友一個人來麗江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