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廷小心把陸茜拽出來。
“乖乖！這流了這麼多血，還能活嗎？！”
“想要大洋！就趕快扛著她走！”
領頭的人立即道：“我背著她。你們在後麵扶著！”
那個人蹲下來，其他人就要攙扶陸茜。
陸茜立即用盡全身力氣高喊：“不要碰我！劉廷！劉廷！”
劉廷立即蹲下，安慰陸茜：“我們馬上就出去給你找醫生！你再忍耐一下。”
“不！劉廷，你聽我說。”
“說什麼？”
“我知道自己的事，這裏離最近的醫院，開車也要半個小時。我……我沒希望了……而且我活過來又有什麼用？你能和我在一起嗎？”
“……陸茜……”
那三個人其中老大說道：“原來是段虐緣……”
“我錢包裏有錢，有幾百的鈔票，你都給他們，讓他們走，別讓他們碰我。讓我摟著你，摟著你就這麼走，讓我最後幸福一會行嗎？！”
劉廷眼淚再也控製不住。陸茜漸漸把眼睛閉上，把身子靠在劉廷身上，腦袋不停地往劉廷懷裏用力，就想貼的更緊一點。
那三個人看著劉廷和陸茜，都呆住了。
劉廷深吸兩口氣，低頭看，看到陸茜不動彈了。已經昏死過去。劉廷立即一把抱起陸茜，往外跑。
似乎自己在努力一下，陸茜還有希望一樣。
血不停地往下流，陸茜的手垂下來。
劉廷跑下了樓，突然站住了。因為陸茜的眼睛又睜開了。
“我突然感到精神起來了現在……”
“啊？”
“好像是要死前，回光返照吧？”
“你不要胡說。”
“你知道我今天救你後，打算怎麼做嗎？”
“做什麼？”
“我倆沒有將來。但我想從你身上，嚐嚐男人的滋味。一想到我要和你……我就感覺好……好刺激……我貼身的衣服……今天……今天都是精選的……我的身材……特別好……特別好……特別好……我不能擁有你一輩子，就想要你一輩子都忘不掉我！……死在……死在你懷裏也好……那你也一輩子……一輩子也忘不掉我了……忘不掉我了……挺好……我……愛……我愛你……愛你……”
陸茜一邊嘟囔著，一邊慢慢眼睛閉上，最後徹底不動了。
劉廷看著靜止的陸茜，突然眼淚止住了。慢慢的劉廷蹲下了身子，靠著身後的花池基座上坐下，調整了一下陸茜的姿勢，把她摟在自己的懷裏，還能感覺到陸茜身體的溫暖，就好像她還活著一樣。
尾聲：
沒有有關的新聞報道。劉廷是後半夜的時候陸家人來了後才被他們帶走。
陸茜母親抱著陸茜屍體痛哭。陸茜父親站在原地一直沒有說話。
入秋的冷風吹在身上，格外的陰冷。
從那天晚上起，困擾天津長達一個月之久的海河浮屍，終於沒有再出現。
劉廷出來後，也沒有再被抓。
陸茜父親允許劉廷參加了陸茜葬禮，以朋友身份。劉廷守靈一夜，送陸茜最後一程。
陸茜父親始終沒對劉廷說過一句話。
尹妍希和女兒在第二天白天，被陸茜父親派人送回到劉廷住處。之後立即被中統派人保護起來。
劉廷同樣被中統的人保護起來。南京方麵命令劉廷詳細彙報了整個過程。陳先生在電話裏對劉廷大加讚賞：“在如此困難，幾乎麵臨絕境之情況，劉生仍不忘以大局為重，犧牲小我，深入虎穴，不愧為我中統之精英。”
後，劉廷以華東局副局長代天津處處長身份，在天津市議會出席議員閉門聽證會。按照南京指示，劉廷隱瞞了自己放出活鬼，才導致城北工廠暴亂的具體細節。隻說自己深入工廠所見所聞。
那個向劉廷詳細介紹工廠運作細節的守衛，在四六年劉廷調查敦煌海底世界案時，劉廷再次遇到，才知道他真實身份，是中共地下組織派到天津調查相關情況的人。兩人還有一段合作。解放後，劉廷能以前中統特務的身份，沒有遭受過多的衝擊，也是那個人從中保護運作的結果。
天津北邊工廠暴動，以及海河浮屍案細節，沒有在國民黨統治區，以及各國租界，甚至海外新聞媒體做任何新聞媒體報道，但因那個人的關係，中共媒體發出報道，詳細暴露其中黑暗內幕，對浮屍來源，工廠細節都有揭露，這才讓那段黑暗曆史在媒體上，留下唯一振聾發聵之聲音。
現在有興趣的朋友，也可以查找當年報道，自己還原當年之真相。
劉廷在聽證會上，議會副議長提問他：“你可知該工廠屬於何人？”
“日本人。”
劉廷下屬們在電話線裏聽到的那一個字，是日本語“嗨”。
根據中統記錄，日本人在天津一共開挖了三個巨大地下工事，具體目的，是為突然襲擊中國做準備。地下工事設計目的為三處可同時供五萬日本軍隊秘密潛伏，訓練，生活，醫療。
同時地下工事為日本人發展能一次性滅絕大量人群的生物武器，以及開發“超級戰士”的生化實驗提供基地。
不在日本國內，而在中國境內開展實驗的原因很簡單，在中國“實驗品”更容易獲取。
劉廷在聽證會上表示所有浮屍，應該都來源於三處秘密基地的勞工。
但浮屍數量遠不及每日地下工事現場死亡人數。因此很多議員對劉廷關於浮屍來自於地下工事的說法持質疑態度。
聽證會結束後，劉廷以為會有對日本的政府抗議或製衡行動，至少也應該請求其他國家介入或調停。
但中統很快先來了指示：“關於浮屍案及地下工事，天津處停止一切調查，不準開展任何行動。中央將派遣文件接收特派專員，接收所有文件，就地封存，轉運南京處理。”
很快天津議會進行改組，劉廷才終於明白情況。天津議會超過二分之一議員，都由親日背景議員占據。市政府與市長也都傾向日本。
天津似乎在為成為日本勢力範圍做調整。
三個地下工事劉廷之後三個月又去看過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有人在進行填埋。第三次工地進入靜止狀態。隨時可以恢複。
南京總部特派員來接收文件的時候，對這件事情和劉廷有簡單的暗示性交談，或者是指示。“內憂外患，內部共黨匪患，外部幾大勢力都想在我們肥肉上切上一刀。內病相當於內髒發炎，隨時致命。外患無非是手足長癬，忍一忍，味道差一點，還可能有其他好處。好多事情不能以一時一地為目標，要站得更高，看全局。就好像驅使狼群一樣，自己割一小塊肉，放到別人帳篷門口，你隻出一點血，狼吃的卻是別人。說起來不好聽，這可是生存之道。”
特派員在晚上劉廷的招待宴上，摟著左右兩個天津著名的有技術的女人，臉色通紅，興奮異常，又提到浮屍案南京和日本交涉的情況：“劉處長，有些話我不應該說！但你要知道！黨國真的為難。你知道日本人搞浮屍案什麼目的嗎？是日本人要製造恐慌。把那些勞工一部分扔到河裏，沒完沒了，沒完沒了。要不是你碰巧把案子給破了，他們的計劃，是一直要拋屍到後來天津議會選舉。選舉如果不能選出親日政府，他們就要求直接派兵維護當地秩序。派兵的理由，就是那些浮屍。南京政府，不能得罪，不敢得罪，沒法得罪。這次你也算立了大功，日本答應隻是政府傾向於日本就完事，地下工事先不建了！派兵也不會增加，其他國家的租界範圍不變。製衡還是製衡，我們損失不大！”
又過三個月，劉廷被調上海，徹底離開天津。案件，再無人提起。
劉廷離開天津前，打聽陸家近況。
陸茜父親是日籍華人，經營生意實際都是替日軍軍部操作。陸姓隻是掩護，他們真實姓氏是宇野。陸茜父親全名陸振英，日本名是宇野東行。陸茜真名宇野茜。
因為浮屍案，陸振英受到了牽連，被舉家調動到東北，在偽滿政府降職為軍務處副官使用，抗日戰爭第三年，陸振英因身體不適，返回日本京都，因“天津遺留問題”被京都憲兵隊逮捕，公開判決後執行死刑。
譚光凱因陸茜日本人身份曝光，而之前兩個人差一點結成政治婚姻，事發後法租界將譚光凱開除巡捕房。但譚光凱父親不再隱瞞自己親日立場，在議會換屆選舉時獲得議長職位。
譚光凱父親安排譚光凱在市政府任職，但譚光凱以父親政治立場為恥，拒絕上任，後來去了重慶。之後音信全無。
陸振英在辭官後離開長春，返回日本京都前，借用朋友身份給劉廷傳遞信息，希望劉廷能幫助陸振英把女兒陸茜骨灰從天津移到安全地方，然後能送回日本，回故鄉下葬。
“這幾日我夜夜夢見女兒來找我，要我勿怪你，一切都是她自願。女兒最後想見之人，還是你……如果可能，你再去見她一次，算是我最後拜托！”
劉廷接到信息時，抗戰已經全麵爆發，劉廷已經離開上海去了重慶。
天津劉廷也回不去，托朋友輾轉將骨灰接回來，悄悄埋在重慶明月山南坡自己的度假別墅後麵。
有空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心情好的時候，想起陸茜的時候，劉廷就會喜歡滿頭大汗爬到那個土坡後麵，坐在埋骨灰盒的土包旁邊，看遠處的風景，抽根煙。
心裏就會很舒服。
一直到被調入北京前，劉廷幾乎每天都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