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帝都的文化展示區,甚至還有幾位穿著民國服飾的老者在模擬當年生活的場景。
汾喬拍得忘形,快門按得太快,不心拍到一位行僧。
他年紀有些大了,穿著青色的粗布麻衫,頸上戴著佛珠,麵容上是時間留下的深深的年輪,沉澱著智慧。寒地凍,他卻似乎並不冷。見汾喬拍他,連忙友好施禮。
鏡頭就定格在此刻,畫麵和色彩都極其和諧,意境悠遠。
汾喬也連忙放下相機,雙手合十以回報。
“好玩兒嗎?喬喬?”羅心心見她樂不思蜀,眯笑著問她,“聽我的沒來錯吧?”
“恩,好玩兒。”汾喬點頭,眼裏帶著笑意。
這比什麼宴會可有意思多了。
玩兒了一下午,一行人才從廟會出來。羅心心有點兒意猶未盡,又看見東門外的要道上,立著生肖年的吉祥物,憨態可掬,十分可愛。她立馬上前抱住,要求汾喬給她拍合影。
鏡頭裏的羅心心眯著杏眼,皮膚白嫩,可愛極了。比那吉祥物更像吉祥物。
汾喬調整了好幾次距離和方向才按下快門,務必要給羅心心拍最好看的一張。
“好了嗎?”羅心心姿勢都快擺僵硬了,才見汾喬衝她點頭。一溜煙兒跑了回來,興致勃勃,“快,給我看看!”
汾喬調出照片,羅心心一看便驚呼起來,“喬喬!你好厲害!這可比我拍的藝術照好看多了。”
汾喬抿唇笑著,安然接受著羅心心的誇獎,重新去看那照片,目光不由被照片的背景吸引。
汾喬的相機性能很好,背景也拍得毫發必現。背景裏,一個高挑的紅衣女人路過東門,就這樣被她的鏡頭拍攝了下來。
看清了那女人,汾喬立刻渾身僵硬了,大腦成了一片空白。
她第一時間抬起頭來,往先前那方向搜尋女人的身影。
“你在找什麼?喬喬?”羅心心不解,順著汾喬視線所在的方向看去,還沒看清楚,卻見汾喬把相機往她手裏一塞,朝那方向跑了起來。
“喬喬!”
破荒,汾喬第一次隻顧著跑,沒有答應她。
汾喬跑得快極了,她一心隻想追上那女人,她確定她絕對沒有認錯,也絕對沒有眼花。錯過了這一次,有生之年,汾喬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
高菱——她回來了!
呼嘯的寒風從汾喬耳畔劃過,地麵上的雪還沒來得及清掃,汾喬在雪地中深一腳淺一腳,好幾次差點兒摔倒,渾身僵硬,隻是機械地追趕著視線中那道紅色的背影。
終於越來越近。
“媽媽!”
汾喬張口無數次,可隻有這一次順利地喚了出來,她的聲音還帶著顫抖,不知是被冷的還是受了驚。
她一開口,氤氳的霧氣在空氣中散盡。
那女人聽到這喚聲,停了下來,她回頭,在看清汾喬的那一瞬間,麵上充滿了不可置信。
回頭間,汾喬看清了她的臉。
那是本應該是一張極其美麗的麵龐,即使年月逝去,她也應該如同汾喬記憶裏的一般,精致明豔。
可是不是的,麵前的女人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她的五官沒變,可眉宇間卻再也不是滇城那個風姿綽約的女人。
高菱老了。
喬喬……高菱的嘴唇微動,抖了幾下,卻最終什麼也沒有出來,她裹上圍巾,轉身快步離開。
好似麵前的汾喬根本不存在。
“你還要再走嗎?”汾喬終於問出來。
那聲音壓抑而隱忍,如同編織起一張大網,讓人喘息不得。
女人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
汾喬的眼淚在溢出眼眶那一刻,瞬間成了冰冷的水珠子,順著麵龐流到下顎。
汾喬卻沒有伸手去擦,她提高了聲音,對著即將走遠的高菱,一字一句,冷冷開口。
“如果你再走一步,就當永遠沒有我這個女兒。”
高菱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汾喬甚至能聽到她低聲長歎了一口氣。她仍舊沒有回頭,隻有聲音傳來。
那聲音很低,甚至是嘶啞的,她:“喬喬,我會拖累你的。”
“所以呢?”汾喬的聲音帶著哭腔,那聲音裏的感情壓抑又複雜,“拋棄我就比拖累我好嗎?”
高菱的離開是壓垮她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那些失眠絕望的每個漫長的黑夜裏,隻有知道她是怎麼熬下來的。如果沒有遇到顧衍,也許她的心理早已經不足以支撐她活下來。
汾喬的唇瓣煞白,顫抖著,一字一句接著開口:“這樣,你就能好受些,就能心安理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