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1、

25%……

…………

45%……

…………

70%……

…………

她盡力不去理會自己狂跳的心髒,雙手卻不停的顫抖。臉色因為顯示屏的反光,顯得鐵青鐵青。隨著顯示器上進度條的一格格變成深藍色,她的呼吸急促到快要趕上心跳的速度。手指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胃也開始劇痛起來。她用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胸口,卻不過是徒勞。緊張造成的腎上腺素飆升,她根本沒法控製。再多一分鍾,她可能就要無法承受了。“千萬別出什麼事情,千萬要順利,等我入侵成功,操作隻需要幾秒鍾,不會出事不會出事不會出事。”她不停安慰自己。

100%!

藍條滿貫……

她的呼吸停止了。

她已經入侵了國家電網,現在,整個省的電力調配都在她的控製之下了!隨意一個按鍵,隻要她小手指一按,就能造成史無前例的大停電。但她要的,不是這些。她隻需要像事先說好的那樣,把南京市某個區的電力給切斷。幾分鍾內,她的“合作夥伴”就能在無人值守的銀行地下金庫裏盜走大量的現金。她事先調查過那個區,隻有幾家銀行,既沒有醫院,也沒有學校,不會出人命。她大口喘了幾口氣,用手背擦去模糊了雙眼的汗水,開始仔細搜尋需要斷電的區域。放在電腦旁邊的手機突然發出了一陣小小的蜂鳴聲,那是她的“合作夥伴”給她發出的信號。她終於找到了那片指定區域,將鼠標移到了“關閉”的按鈕上。

“幹了!”她心裏喊了起來。鼠標清脆的點擊聲,就像南方小島早晨小鳥的呼喚聲,就像美麗沙灘上海浪撞擊的聲音,就像美味多汁的椰子被打開的聲音,就像她穿上長長的絲裙,光腳走在地板上的聲音,那是錢和夢幻的聲音!

一陣巨響從她酒店房間門那裏傳來。小鳥,海浪,椰子,絲裙,統統不見了。她完全被巨大的聲響嚇得呆坐在椅子上。幾個穿著黑色製服的人衝進房間裏,其中一個拿槍指著她的頭,另一個把她一下推到了地上,她的頭狠狠撞到了椅子的把手上,那些人讓她跪著。膝蓋和頭的疼痛使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她聽到一個男的大聲對她喊:“鬱知遠,你被捕了!老實點!”

Fuck……

半年後。

鬱知遠躺在監獄的床上,盯著房內的電子時鍾發呆。時鍾懸掛在近兩米高的地方,緊挨著小小的窗戶。一排綠色的字毫無感情地顯示著“2017年2月16日 10:51 室內溫度10°”原來,鐵窗生涯,就是這個意思。

在被抓到入侵國家電網之後,她經曆了被詢問,等待,被起訴,等待,被宣判的過程。20年監禁,服刑一半之後才有機會減刑。這就是她這個黑客一時糊塗為自己犯下罪行所背負的懲罰。

她沒有上訴。

“上訴也不可能贏”她的律師告訴她“你犯罪的證據太確鑿,而且是和妨害公共安全有關,根本沒可能打翻身仗。”今天,是她移交到監獄的第一天。鬱知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仔細打量了一下這間囚室,這間小小的牢房裏麵有兩張床,對麵看起來已經有個室友了。室友的床頭貼著些小碎花。好吧,這就是要服刑的地方了。減去等待宣判的半年,一共還有19年半的時間,鬱知遠將爛在這裏,永遠無人知曉。

她捏著手裏的作息表,打量著上麵的字。6點起床,6點15分做早操, 6點30分吃早飯,6點45分集合聽早新聞,7點15分開始去勞動,11點15分吃午飯,12點午休……她一陣煩躁,扔掉了作息表。從今天的午飯開始,她就得嚴格按照表裏的時間來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漸漸變成機器。她甚至回想起原來看過的一部老電影裏,那些服刑犯人自殺的情景來。犯罪必須承擔處罰,但她不想,她不願意,她才24歲,她的人生應該是一段漫長而精彩的路,應該是充滿了各種挑戰和可能的路,她應該活得有滋有味,而不是老死在這裏!

一陣清晰的腳步聲,漸漸朝她的囚室走來,幾個男子站定在她牢房的門口,其中三個穿著監獄的製服。

“1400號,起立!”——哦,這是在喊她,她從此以後,不再有名字了——1400號,她將會被用這個號碼,一直被喊到20年後。

她站起來走到門口。

“手伸出來!”她順從地把手伸出小小的洞口,讓獄警給她帶上手銬。隆冬時節,她被冰涼的手銬凍得一哆嗦。

鬱知遠被帶到了一間類似審訊室的地方。對麵的那個家夥穿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裁剪得體,連裏麵的灰色襯衫和藏藍的領帶也是一絲不苟恰到好處。這男人長的平淡無奇,一臉的路人甲乙丙丁。唯獨他的雙眼,時時刻刻傳達著一個訊息:老子不好惹,你最好聽我的。

“入侵國家電網?20年監禁?你倒是膽子挺大的!”黑西裝翻著手裏的文件夾,一邊嘲弄著一邊看。幾頁紙被翻過之後,啪的一聲,文件夾被合上了。

“鬱知遠,我有辦法能讓你一天牢都不用坐!”黑衣人把握緊的雙手放到了桌上.

鬱知遠一直看著黑西裝。她知道這時候自己的眼珠子一定都快爆出來了。她脫口而出:“可是我律師說過,我的……”

黑西裝扔了一張照片在桌上。鬱知遠趕緊閉嘴,拿起照片來。照片上是個類似於電影中太空飛船裏的冷凍倉的物體,周圍的背景是無數巨大的她根本看不懂的儀器。冷凍倉被數根巨粗無比的電纜和管線,連接在眾多的儀器上。她抬眼看著黑西裝,投去疑問的眼神。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請你不要外傳。不過,”黑西裝冷笑一聲“你說了也沒人信的。我是誰你不用知道。我的背景你也不用問。我是白光計劃的首席執行官。你看到的這個東西叫做傳送倉,能把生物體傳送到過去,或者未來。不過,以現在的技術,我們隻能傳送到過去而已。”黑西裝停下了,似乎在等鬱知遠消化他說的內容。

這個男的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

黑西裝沒有等到鬱知遠的疑問,決定繼續說下去:“之前我們成功傳送過一些生物體,還是非常有效的,包括小白鼠,家禽,靈長類的有黑猩猩,長臂猿和金絲猴,傳送之後他們的生命體征都很平穩,並且被完整,健康地回傳了。現在,我們需要一個誌願者,完成我們的人體試驗,如果你願意,你就是我們的1號試驗人員了。”。

“報告,報告!”知遠驚恐地大叫起來,她站起身來,想讓獄警把她帶回去。椅子因為她的突然起身整個向後摔倒,發出一聲巨響。可門外的獄警隻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她了。

“隊長,隊長,我要回去!”鬱知遠大喊起來。

這種人體試驗她在電影裏看過,第一個被試驗的人,都是炮灰,必死無疑!她不喜歡坐牢,但更不喜歡在那個冰冷的儀器裏麵死掉!

黑西裝冷冷地看著鬱知遠,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他看著已經站起來的犯人說:“做試驗,你有風險,但留在這裏,你風險更大。沒關係,你遲早要來找我的。”。他氣定神閑地站起來,慢悠悠地拿上他的公文包,從容不迫地走出了審訊室的大門。

2、

這已經是10天之內第四次調整牢房了。鬱知遠已經快要被逼瘋。自從拒絕了黑西裝,她已經被調整了三次牢房。從一開始的“皇帝間”2人一間,到現在的16個人擠一間的大號房。每換一次牢房,她都要被晚上摸黑痛打一頓。打得雖然不致命,但是她已經快崩潰了。今天這次換牢房,副監獄長李蒼梧居然親自過問,看著她有氣無力地整理自己的東西。

李蒼梧年輕有為,四十出頭已經坐上了這個位置。之所以能認出他,鬱知遠也隻是因為他曾經在早會上給犯人訓話而已。她捧著自己的衣服被子,跟在李蒼梧的後麵,緩慢地穿過一個又一個牢房,來到剛進監獄時候呆過的“皇帝間”,這裏可是無數犯人夢寐以求的所在。這個時間段,犯人都去勞動了,整個牢房區靜的讓人想起鬼片。鬱知遠有點懵了,這是要做什麼?副監獄長親自把她帶到牢房裏之後,讓陪同的獄警先走了。

“脫!” 李蒼梧發出簡短卻不容質疑的命令。

鬱知遠的心仿佛被誰狠狠打了一拳。她曾經無數次在黑夜裏假設過這樣的場景,也曾經不停告訴自己,如果發生了,就當作人生的磨難吧!今天,當事情真的發生的時候,她還是沒有辦法冷靜。她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的聲音,背對著副監獄長,開始一件件脫掉自己的衣服。李蒼梧開始像看標本一樣,仔細測量了她的身材,檢查了她的肌肉,特別看了她的雙臂,然後來了一句:“穿上吧。”鬱知遠心裏想像的恐懼的戲碼根本沒有上演。副監獄長檢查完後甚至沒再看她一眼,徑自走了!

晚飯後,鬱知遠的新室友回來了。她看了一眼被送到房間裏來的鬱知遠的飯盆,開口問:“你什麼來頭啊?牛逼嗎?送飯上門都可以啊?”

鬱知遠明白,能住進皇帝間的都是比較特殊的犯人,要麼是獄霸,要麼是有很硬的關係,這些人,都是她惹不起的。在監獄這種地方,最好夾起尾巴做人,不,夾起尾巴,是做狗。她回答:“經濟犯罪。判了20年。”

胖胖的室友看著她,居然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煙,悠閑地從枕頭下麵掏出一個打火機點上,緩緩抽了一口問:“你家給你花大錢了吧,給你住這裏。”

知遠搖搖頭說:“我根本沒有家人,誰為我花錢?”話音未落,胖室友一個鯉魚打挺從躺著的床上躍起,用簡直不能想像到的速度蹦到知遠床上,用手狠狠卡住了知遠的脖子,然後用極低沉極凶狠的語氣問她:“X你媽的,怎麼你連頭發都沒有被剪掉,還他媽的紮個馬尾辮?你家沒花錢,你來住皇帝間?你再跟老子說一句謊,老子今晚就掐死你!”

怎麼,還有剪頭發這事情!鬱知遠使勁回憶自己入獄的過程,根本沒有人提過剪發的事情。難怪入獄之後,她看到所有的女犯人都是短發,為什麼隻有自己被忽略了,還是自己一開始就算計了?胖室友的手越卡越緊,知遠幾乎快要不能呼吸,眼前一陣陣發黑。不,父親給我取名叫做知遠,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我不要死,不要死在這個屈辱的監獄裏!她好不容易用盡剩下的所有力氣,把雙手舉過頭頂,做了個投降的動作。

胖室友手一鬆,鬱知遠倒在了床上。她喘了好幾口粗氣,咳嗽了一陣子,緩了半天,看著胖室友說:“我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不一樣,可你一定不會相信我,到時候,你還不是要掐死我!”

胖室友爬下床去,撿起剛才掉到地上的煙,撣撣灰,見還沒有熄滅,又叼上了。她抽了一口之後,悠閑地躺床上翹起了二郎腿說:“老子聽著呢!’

鬱知遠把自己為什麼被抓,入獄之後被黑西裝召見,搞什麼實驗,十天換四次牢房,被副監獄長奇怪觀看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

胖室友靜靜聽了整個故事,許久都一言不發。知遠時刻提防著她再度恐龍式暴起,來掐自己的脖子,一邊說一邊往門的方向移動。聽完良久,胖室友突然開口說了一句知遠無論如何想不出來的話:“你不是第一個炮灰,在你之前我聽說還有個0號!“

晚飯點已過,李蒼梧回到自己副監獄長的辦公室。連山監獄的級別很高,監獄長的職位一直是由省廳的領導兼任,領導一年會來兩次檢查工作,走個形式。而他,其實就是這個監獄的實際最高掌控者。管理監獄並不難,改建之後,這裏變成了純粹的女子監獄,隻要保證每個步驟都精確運轉,像這樣的女子監獄是很難發生暴力事件和越獄這種重大突發狀況的,他隻要努力做好監獄的精神文麵建設,就每年都能在省裏拿獎了。在確認過辦公室的門已經鎖好之後,他拿起自己辦公桌上的黑色電話,按下了快撥鍵的一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