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葉柳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正當她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絞盡腦汁想要向景佑軒解釋的時候,她敏銳地察覺到景佑軒向她投來了探究意味的視線。
她能感覺到那道視線冰涼冰涼的,比那日她溺水後四麵八方朝她侵襲而來的池水還要涼上許多。
這道視線不由得令她渾身一抖,使得原本因為慌亂而狂跳不已的心髒逐漸恢複平常,頭腦也變得比以往還要清醒和明白。
她自嘲地想,還有何向他解釋的必要?解釋了又如何,他會相信?
她甚至能夠想象出來他嗤之以鼻的畫麵。
反正,解釋與不解釋都無法改變他不喜歡自己的事實。
思及此,葉柳柳微微呼出一口氣,隨後抬眼坦然地對上他的視線。
景佑軒感到一絲詫異,略微皺起的眉頭泄露了他的情緒。
他沒有說話,就這樣注視著她的眼睛好一會兒。隨著漸漸鬆懈下來的僵硬表情,他的視線也跟著緩緩移向別處,停留在布滿灰塵的地麵上。
他就這樣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麵無表情地站著。
葉柳柳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麼,可看他的眉眼帶著疲倦之色,心中便仍舊感覺放心不下來,他那模樣顯然是病體未愈,這樣的身子哪兒經得起折騰呢。
就在葉柳柳分神的空擋兒,外頭赫然響起一陣由遠及近沉重的腳步聲,其中還夾帶著不屬於景琉本地口音的竊竊私語。
屋內三人麵麵相覷,臉上不約而同地帶著戒備,仔細聽著外麵的動靜,不敢有任何動作。
“你看,這裏麵或許有寶貝。”
粗獷的聲音一落,原本緊閉的半扇門扉便被人從外麵推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門板被推開了一半後不知因何又縮了回去。
緊接著是一頓叫罵:
“什麼鬼地方,這麼厚的灰塵,什麼寶貝會放在這裏?裏麵就一堆破爛,走了走了,我們得趕在別人之前找到值錢的寶貝!”
罵完,門“砰”地一聲被用力關上,帶起一片灰塵在半空中胡亂飛舞。
外麵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屋子內安靜得落針可聞。
葉柳柳渾身僵硬地站著,雙手捂住自己的口鼻,雙眼之中滿是還未消散的恐懼。
碧珠的情況與她差不多,景佑軒則比她二人要鎮定許多,短暫的危機過後,他便慢慢地走向門口。
他輕輕拉開一條細細的門縫,目光穿過門縫小心翼翼地往四下裏觀察。
待確定外麵沒有其他人之後,他做出了令人始料未及的舉動——他走了出去!
葉柳柳眼見著景佑軒的身影快要從她的視線中消失,她渾身猛地一震,腳下不再僵硬,踩著大步連忙跟上去。
她亦步亦趨地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他身後,並且時刻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
出了屋後,碧珠一直緊隨在葉柳柳身側。
“太子妃,咱們要去哪兒?”碧珠捏著葉柳柳的袖角問道。
去哪?說實話,葉柳柳自己也不知道。她看了一眼太子孱弱的背影,想道:反正……跟著太子走總沒錯吧?
就這樣,她跟著景佑軒走了好一段時間,期間好像走迷宮似的一路左轉右拐,幾乎要將她給繞暈,幸好有機靈的碧珠陪著她,才不至於把人跟丟。
葉柳柳後來發現太子這看似漫無目的的走動其實是有目的性的。
她仰起頭,視線越過枝繁葉茂的樹頂便遠遠瞧見鋪滿紅瓦的宏偉建築。
“這是禦書房?”
葉柳柳此時正站立在刻有“禦書房”三字的牌匾之下,滿懷敬畏之心不敢再向前越池半步。
她的視線從牌匾移到半開的門板上,出於好奇,她歪著腦袋向裏張望了幾眼。因為視線受到限製,除了幾件擺飾以外她什麼都沒看到。
倒是隱約聽見櫃子被打開時發出的摩擦聲。
猝不及防的,遠處爆發一聲巨響,建築的頂端,一朵合攏著的灰黑色煙霧伴隨著駭人的響聲一下子衝上雲霄,然後在空中炸開。
葉柳柳因此被嚇了一跳,在碧珠的攙扶之下倒抽了幾口冷氣。
她抬眼望著煙霧的方向,心有餘悸地對碧珠說道:
“好在我們逃了出來。”
遠處上空彌漫著煙霧的建築不是別處,正是她居住了一段時間的儀慈宮。
就在葉柳柳望著遠處失神的間隙,景佑軒從禦書房裏走了出來,推門的聲響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忽然覺得景佑軒變得不一樣了,整個人好像如釋重負一般,眉間的戾氣也比之前消散了許多。
葉柳柳不著痕跡地重新打量他時意外地瞥見他右手邊的袖口處遺留了一滴墨色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