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 3)

「你別胡說,爺可不是這樣的人。」張忠皺眉,爺什麼時候喜新厭舊了?

「這樣的人我在黎府見多了。老爺娶了三個夫人,又有哪一個真正好過?幸好小姐的娘本性豁達,才不至於天天以淚洗麵。可我們家小姐還年輕,嘴上說不在意,可心裏哪能真正看得開?唉!我可真是左右為難,不知道該讓他們好呢,還是阻止他們好。」一想到渺茫的未來,她就似乎可以預見是悲慘的未來。

「難不成你就算準了我們爺是個負心人?」

「姑爺是男人吧?是男人哪有不變心的?明明是男人用情不專造的因,偏偏卻都把家破人亡的罪名推倒無辜的女人身上。還說什麼『紅顏禍水』。我呸!」說到男人的操守,她的氣就不打不住來。

「你一個小小的丫頭哪來這些怪念頭?」

「我們家小姐說的。」她自豪地挺起胸。

看來爺似後的日子確實不會太好過,要應付二夫人可不是什麼容易的差事。能教出這樣的丫頭,主子的功力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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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嶽父大人心有芥蒂?」馬兒在遠離眾人的低地停下來,寒峻扶著她下馬,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並排坐下,看似無意地問起。

「你--」怎麼知道?雨晴震驚地看著他,她以為自己一向掩飾得很好。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他必然具備比常人強的洞察力。很多事情,我不說並不表示我不知道。」他望著不知名的遠方,似乎並不在意她的說與不說。

雨晴扭頭看著他的臉,猶豫著說還是不說呢?說了,等於是把自己完全地敞開在他的麵前,對他不再有隱瞞--可是,他值得她這樣嗎?

低下頭,她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她沒看到,他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在我開始有記憶的時候,黎府還隻有大娘閡娘兩個夫人。當時父親對我娘很是疼愛,而我也備受寵愛。可是不久,大娘終於隱忍不住,開始對付我們了。隻要父親不在,她就羞辱我娘,罵她是什麼『狐媚子』,還散布謠言說我是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野種』,有事沒事就想方設法地折磨她,威脅她。可是一到父親麵前,她又裝得乖巧不已,處處表現她的大度,賢惠。總是在父親麵前借別人的口,往娘身上潑髒水。」雖然她還小,卻已經感受到了大人之間的暗潮。

「黎府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沒人敢站出來說句話,是吧?」

「是的。就連娘的貼身丫頭都被她遣開了。娘當時真的是百口莫辯。於是,父親開始相信了,漸漸地疏遠我們了。不久,三娘就進門了。大娘、三娘旗鼓相當,母親就更顯得沒地位,沒威脅性了,居然也過上了平靜的日子。我娘心靈手巧,又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奇女子,嫁給我爹還真是暴殄天物。從此,她就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對我的教育上麵。」想起母親,她總是會露出幸福的微笑。

看著她難得的放鬆,他突然很是好奇這位奇特的母親,「哪天真的該好好看看這位偉大的母親。」他將她臉上每一個表情的變化都看在眼裏,「你爹,從此真的對你們不聞不問了?」

「應該是吧。可是我不懂事,剛學會了刺繡,就獻寶似的,給父親繡了一個稚氣十足的幸運符。父親當時很高興,還抱著我轉了一圈又一圈,還直誇娘教得好--那是我多年來再一次感受到了父愛,我以為我和娘的幸福又回來了。可是我沒料到,一瞬間的幸福,卻注定要帶來無盡的災難!」她越說越氣憤,終於停了下來,推開他,仿佛他就是那個令她有了幸福,卻又把幸福奪走的人。

他卻一把將她摟在懷裏,任她怎麼掙紮,就是不肯放鬆。

「你放開我!你們男人都是一副德行,喜歡見異思遷,喜歡看著女人為你們爭鬥!」她終於將心裏醞釀了多年的怨恨罵出了口,淚水也不知不覺地沾滿了整張臉。

他不說話,眼睛牢牢地凝視著她,直到她安靜下來,才小心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不要一棍子打死一船人。我會--該死!」他沮喪地低罵出聲,他根本就還沒資格給予她承諾。或許,「那件事」早該去做了!

「大娘、三娘又刁難你們?」他憤怒著,好似這一切就發生在他身上。

雨晴埋在他懷裏,感受著他急速的心跳,感受著他緊緊地,甚至有些顫抖的擁抱,開始有種新的感覺--好像那些難堪的過往並不像想象中那般令人難以啟齒。

「大娘、三娘頭一次有誌一同地對付我。一開始,因為父愛帶來的幸福感太過強烈,我都沒在意。可是,我沒料到父親卻也疏離我了。三娘從我身上搜出大娘的珠寶以後的事我就什麼都記不得了,卻至今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母親柔弱的雙肩恨奈的淚水,以及,」她使勁地吸一口氣,「父親的麵無表情,那種看陌生人的表情。就好像--」

「別說了好嗎?」他的目的是想解開她的心結,而不是讓她再一次受到傷害。

「就好像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她乘他放鬆之際,快速地坐起來,輕鬆地說,「還有後來,你聽嗎?」

「後來?」

「後來,父親再艘東西,我都會一一還回去,我也毫不掩飾地避開他,完全不給他半點顏麵。每次看到他被我拒絕時所流露的尷尬,我就有一種報複的快感。」可為什麼快感之後會是無盡的失落呢?「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繡過幸運符!」

「可是你卻為我繡了一個!」他想起那個戴在身上後就一直沒有拿下來的幸運符,內心激動地想著--這是否代表他對她來說有特殊的含義?「其實,我之前見過嶽父大人,他好像並非那種--」他欲言又止。

「你呢?為什麼對婆婆探取敬而遠之的態度?」她沒理會他的話,直接將話鋒轉到他的身上。

他有一種被人看穿的窘迫,表情立刻變得戒備起來。

她調皮地學著他剛剛不在意的表情,學著他才說過的話和當時的語:「我雖然不是商人,卻也有一定的洞察力。很多事情,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凝重的氣氛立刻輕鬆了不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把我的事郝告訴你了,你怎麼可以--你別跑!」看到他往外跑,她趕緊站起來在後麵邊追邊喊,「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耍賴?你不是君子!」

「我是奸商,可不是什麼君子。而且我又沒要你說,是你自己說的--追到我就告訴你!」他不時地停下來,笑看她跑得跟瘋婆子似的,總是故意讓她抓到衣角,卻又快速移開身子。她氣得直跺腳,他卻笑得更開心!

「砰!」她腳步不穩重重地摔進草叢裏,聲音響得厲害,居然好一會兒也不見起來!

笑容僵在臉上,他幾步上前,焦急萬分地扶起一動不動的她:「怎麼啦?怎麼啦?」

兩隻手迅速地爬上他的肩膀,死死地吊住他的脖子,笑聲響徹雲霄,「抓住了!抓住了!不許耍賴!」

「摔傷哪裏了?」他隻是固執地翻看她身上各處,剛才聲音這麼大,一定摔得不輕。

她放開他,躲著他的手和關切的眼神:「我沒事,剛剛是故意摔給你看的。」

「故意?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險?有必要摔得那麼重嗎?你看看,膝蓋上盡是泥,要是摔在什麼硬地上,那不就--」真不敢想象那種慘境。

「苦肉計當然要裝得像,才能騙到人嘛。要不然,誰會相信?」看著他越來越恐怖的表情,她頭一次說得理不直氣不壯。

「以後不許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知道了嗎?」他臉色陰沉地命令道。她以前就是這樣嗎?那她身上的傷是怎麼好的?

「知道了。」

「你發誓!」

「我發誓!」

「其實我的事情你應該都已經看到了。因為父親的關係,母親受了不少苦。為了照顧她和妹妹,補償父親對他們的虧欠,我很早就從商了。這樣一來,可以不像父親那樣常年在外。」

「可是公公所虧欠的又何止是她們,還有你啊!」

「你忘了我是家中惟一的男丁嗎?家庭的重擔自然該由我背負。」他淡然一笑,「隻是我沒料到母親對我的依賴會一天天加深,深到要了解我的每一個行蹤,每一個想法,甚至還熱衷於幹涉我的生活。」所以他才會掩飾自己,以麵無表情來麵對一切吧?

「峻!」

「嗯。」

他抓住她,憐惜地吻著她的唇,傳遞著不能言傳的情意。

這--刻,沒有黎父,沒有張母,更沒有他們刻意不提的葉纖雲,天地之間隻有他們二人。就連鳥兒,就連蟲子,就連風兒都不忍心打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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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多了兩個女眷,這一路上,隊伍走走停停,平時十五天的路程硬是多趕了五天,才到達張府在杭州的別院。也因此,一到杭州,寒峻安排好居住事宜,便馬不停蹄地去處理這多出幾天的事務,巡視各處店鋪,產業去了。但出門前,他沒忘了再三叮囑雨晴:「杭州深塘、河流到處都是。你可別再到處亂跑,以免上次落水之事再次發生。過幾天等我有空了,自然會帶你到處逛逛。」

正好,一路上她也玩累了,正想休息,便乖巧地答應了,,反正以後的日子還長著,隻要兩個人在一起,等幾天又算得了什麼?隻是她沒料到,說是幾天,結果卻成了五天、七天、八天。這還不算,他甚至早出晚歸,白天見不到人影,半夜醒來看到的,又是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早已熟睡的疲憊身影。前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和坦承相對仿佛隻是黃梁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