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小妖女半天都不吭聲,等的楚雲飛有些發急,連忙說道:“雲蘿剛剛答應朕要改口,怎能出爾反爾?雲蘿貴為一國之君……”
見大冰山又開始囉嗦,薩雲蘿不由皺起眉頭,真沒想到,大冰山還有出演唐三藏的潛質,真是怕了他了,想了想,微微抬眸,以蚊子般的聲音叫道:“雲……雲飛……”還真是叫不出口呢。
身後的楚雲飛身體猛的一顫,隨即俯身探頭過來,急切的說道:“雲蘿,再叫一次,再叫一次……”
本來叫的就有些羞澀,有些難堪,大冰山還不依不饒,薩雲蘿便也不再理會,隻是“咻咻”兩聲飛出兩把眼刀,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再叫?已經叫過了,還要叫什麼?”
“雲蘿,朕沒聽清,雲蘿再叫一次可好?”楚雲飛滿臉期待的盯著懷裏兀自閉目養神的小女人,急急地眨著碧藍海,有些焦急。雲蘿叫的聲音那麼小,自己如何聽的清?隻隱約聽到有些相似的音而己。
微微睜開眼睛,恰好迎上大冰山燦燦生輝的碧藍海中滿滿的期待,薩雲蘿隻覺心裏不知由來的一動,不由自主定定地看著他,輕輕喚道:“雲飛!”
楚雲飛全身一僵,頓時愣住,雲蘿的表情那樣認真、那樣冷靜的看著自己,驀然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竟讓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叫了?真的叫了?!半晌,隻是靜靜盯著懷裏的小妖女,沒有說話。
覺得有些怪異,薩雲蘿不由抬眸看了大冰山一眼,碧藍海專注而嚴肅,久久凝視著自己,最後,視線似乎落在唇上。薩雲蘿疑惑的看著他,正要開口問話,卻冷不防地被吻住了紅唇,冷不防全身不由一陣輕顫。
楚雲飛有些急切的輾轉糾纏,重重的吮吸,直到覺得雲蘿的小拳頭落在了身上,方急忙抬頭,依舊定定的看去,碧藍海中滿是不滿和詢問。
薩雲蘿有些氣急的重重喘息著,狠狠說道:“缺氧!”
雖不知缺氧是何意思,但顯然雲蘿現在不高興,楚雲飛有些歉然的抱緊小妖女,半響低聲似自語,又似問薩雲蘿道:“雲蘿,你一點都不明白朕的心意?為何你不肯接受朕?為何世間那麼多的女子,朕偏偏隻想念雲蘿一人?”
薩雲蘿重新閉上眼睛,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隨之又自嘲一笑,卻不發一言。
“雲蘿摸摸朕的心,你能感受到嗎?”輕輕抓起一隻似乎想逃開的柔荑,按在心口處,楚雲飛輕聲說道:“雲蘿聽聽,朕的心隻為你跳動……雲蘿能聽到嗎?”有些無奈的歎口氣,楚雲飛不再希望她會回應自己,轉口問道:“雲蘿為何不發一言?在想什麼?”
微抬桃花眼眸,薩雲蘿淡淡說道:“在想,什麼是愛……”
微微一愣,楚雲飛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半晌一笑,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輕聲說道:“朕……說起來不知道什麼是愛……但是朕想擁你在身邊,就想膩著你,看不到你心裏便空空的,看到你憂愁,朕也不高興;看到你快樂,朕便覺得喜悅……隻要是雲蘿喜歡的,朕都願意替雲蘿尋來,隻要是雲蘿想要的,朕都舍得給你……雲蘿,這是愛嗎?”
薩雲蘿低低垂眸,半晌無言,莫名地在心裏牽出一絲說不出的情緒,隻是對著那雙碧藍海發呆。
“雲蘿怎麼了?”楚雲飛見她不說話,微蹙了眉,有些心急的問道:“怎麼了?對朕的回答不滿意?那……那讓朕想想可好?”
低頭無聲歎口氣,薩雲蘿輕聲說道:“世事難料果然不假。本是世間不相幹的人,竟能相見相識,本是不同時空的人,竟也能有了糾纏。有些事……真的是身不由己呢。一個是大唐女帝,一個是大楚大王……”低低一笑,笑的有些虛假,低歎一聲:“都是一國之君啊。”
聞言,楚雲飛原本含笑的碧藍海不由微微一滯,小心的問道:“雲蘿為什麼這麼說?大唐女帝與大楚大王怎麼了?這不就是朕與雲蘿嗎?”
桃花眼簾垂了下來,擋住了眼中所有的思緒,薩雲蘿突然有些煩躁,掙紮著起身,語氣不善,有些任性地衝道:“不為什麼。大王該回去了。”
小妖女突然的冷淡讓楚雲飛一愣,沉默片刻,複又淡淡一笑,連忙說道:“好,朕不問,朕不問雲蘿不想答的話,雲蘿不要生氣可好?”見小妖女掙紮了一下便沒有再動,楚雲飛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朕明日就要離開長安,今晚讓朕陪著雲蘿可好?朕什麼也不做,隻是抱著雲蘿,就像現在這樣,可好?”
依舊偎在大冰山的懷裏,薩雲蘿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不語,不多時,便發出平穩的呼吸,漸漸睡去。
耿耿星河,鍾鼓聲悄,夜已深沉。寢殿中銀燭低燒,畫屏明暗,帳幔低垂,靜寂無聲。
看著懷中沉沉睡去的小妖女,楚雲飛睡意全無,伸手拉過旁邊的一塊狐裘蓋在她身上,而後望著跳躍的燭光出神,碧藍海中倒映著暈黃的光影,一抹沉思,一抹歎息,悄悄沉澱在海底深處。
今晚的雲蘿與往日不同,她雖不情願,卻依舊喊了自己的名字,她說她在想什麼是愛,她在歎息自己與她都是帝王之身……雲蘿可是在遲疑著什麼?究竟又有怎樣的顧慮?
自己無疑是喜歡她的,如果那種感情是愛,那麼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說愛她。對於男女情事,自己從來都是理所當然地認為女人應該嫁給她愛和愛她的男人,但自己與她之間到底該怎樣處理,兩個人的情路、婚姻路,究竟該怎麼走,回頭想想,發現自己竟從來沒有從她的角度去想。
是啊,她也是一國君王,還是受百姓愛戴的大唐女帝,如果自己與她成了夫妻,那究竟是大楚歸於大唐,還是大唐歸了大楚?抑或就這樣唐、楚各自為政?那究竟是自己娶了大唐女帝,還是大唐女帝招了大楚大王為王夫?
那日西門千秋曾說過,雲蘿這樣的女子,豈會能容忍自己那些三宮六院?豈會願意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若是那樣,她寧肯孤老終身……
是,自己後宮嬪妃眾多,大多為初初掌政時的迫不得已,對她們,盡管自己隻是奉養,並沒有施予愛或者情,但是他們入了宮裏,自己就不能隨意拋棄……
楚雲飛抱著懷中的小妖女一動不動。那日曾無意中看到一個嬪妃,躲在禦花園的一角,對著一從花樹低低哭泣,想家?想親人?或者想其他什麼人?若是以往,身為大楚大王的自己定然火冒三丈,入得宮中就是榮華富貴一生享受不盡,那個女人竟然私底下對著一棵植物哭泣?
或許是心情較好,或許是心裏的想法已不比當初,最終,那次自己沒有動怒,隻是悄悄的退了開去。後來得知,那株植物是那嬪妃剛進宮時種下的家鄉帶來的種子,轉眼已幾度春秋,從當初的小小種子,成了枝繁葉茂的花樹。她哭泣的、在紀念的、在哀悼的,可是她逝去的青春歲月?
從那日起,自己曾有心觀察,那個女子在人前依舊笑如春風,卻時時在無人時去那從植物前低低自語,看著她錦衣華裳背後的落寞,心瞬間被震動。原來,並非所有人都願意享受沒有真情真愛的富貴榮華,否則溫順如風波兒那般的女子,又怎會毅然上了那份請辭的奏折,如今逍遙灑脫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而懷裏的小女子呢?她的想法又是什麼?西門千秋的話一直徘徊在心頭,山頂上雲蘿對風波兒所說又再次讓自己震驚,曾經在心裏短暫停留的想法再次浮上心頭,自己不在意世人所想,可這個想法對那些女人來說卻是非常不公——既然不愛,何必要耽誤她們的青春,牽絆她們一生?榮華富貴、錦衣玉食真的就是她們所求所想的一切?那個偷偷哭泣的嬪妃蕭索的身影再次浮現在眼前……
懷中的小女人費力的動了動身體,楚雲飛小心的抱起,輕手輕腳走到床邊,輕輕放下,手臂已酸疼,心中卻是甜蜜。
隔著帳幔,燭光淡淡灑在她的臉上,不知為何,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呼吸有些粗重,似乎有些不舒服地動了下身子,楚雲飛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想著要不要幫她擺個舒服的姿勢,正想著,她卻自己翻了個身,依舊很吃力,似乎隻能側睡,而且時不時的就要翻個身。
楚雲飛從來不知道女人懷胎十月,竟是這般辛苦,希望她生下自己的寶寶,卻從不希望她這般勞累。矛盾的心讓楚雲飛有些自責的愣在原地,半響,輕輕給她蓋好錦被,憐惜地拂了拂枕畔的青絲,在床外側,小心而臥,毫無睡意的慢慢閉上了眼睛,有些事,真的該好好想一想了。
夜愈發的靜,滿室隻有幾隻紅燭在輕輕跳躍,暈暈黃黃的照著床上兩個相擁的身影……
次日一早,大楚大王楚雲飛便離開長安奔赴戰場,大楚與大興之間的戰爭轟轟烈烈拉開序幕。
因為數年的閥門政治,大興一無勇猛的將軍,二無奮勇為國的兵士,所以大楚鐵騎橫掃南地,水軍一路直下,不到一個月便毫不費力的就撲到了大興城下。
大興新王麵對著不可收拾的殘局,唯有仰天長歎,有悔恨,有無奈,這些士族高門,享受著高官厚祿,卻隻知搬弄風雅,寫詩作畫,自命清流,遇見這樣的軍國大事,竟是一個比一個窩囊。如今,大楚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卻誰也拿不出一個章法。
外無強援,內無精兵,人心惶惶,風聲鶴唳,自己這個大王是不是也當到頭了?手足無措的新王在此時想到的人,才是西門千秋。豫王被這些士族所害,自己怕士族動搖那個王位,竟委曲求全不想追究,現在輪到自己等待末日來臨,後悔莫及,如果世間真有後悔藥,那自己寧願舍棄一切換回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