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帕(3)(3 / 3)

隨即又想到,大興水網密布,湖川奔流,豈是北國鐵騎可以縱橫之地?認真思索一番,斷定大冰山隻是說給自己聽聽罷了,不由笑道:“大王的馬匹中原湖泊皆能行?都訓練好了?揮軍大興,可是要乘船的哦。”

楚雲飛斜睨了她一眼,深感無奈,小妖女真是精靈,竟然一言中的,想在言語上騙到她,似乎是不可能。看了看滿臉不屑之意的小妖女,隻得笑道:“朕正想談此事。既然雲蘿不想賣糧米給朕,那就以訓練水軍作為交換,那筆大魏的庫銀依舊歸雲蘿所有,雲蘿可同意嗎?”

雲蘿,朕可是聽說了,最近灃水支流蔚藍湖上有水軍出現,遮遮掩掩練兵排陣。雲蘿別告訴朕說你不知此事,如今天下還有閑情雅致跑去練水軍,除了你的大唐,剩下的,哪個不是焦頭爛額自顧不暇?

大冰山還真是滴水不漏,薩雲蘿抿著櫻唇,斜了他一眼,心裏有些為難,若說幫忙訓練水軍,賺得大魏國庫的財寶其實是很劃算的買賣,不過派幾個人去做教頭罷了,自己也不吃虧。

但是……但是大冰山訓練水軍的目的,卻是為了奪下大興。別的自己自然不管,可西門千秋是大興的豫王,對自己多有幫助,自己這樣幫著大冰山算計他的國家,似乎有些落井下石,他若知道,會不會難過和怨恨?

想到上次江州別離時,西門妖孽跑來找自己喝酒聊天,他特地說到大興,西門千秋臉上那恨鐵不成鋼的憤恨,那有才無處施的無奈,那被人冷落後讓人心顫的落寞……隻怕他一旦知道他真心相待的自己這樣,就算不恨,也肯定會傷懷。對自己,西門千秋似乎除了覺得好玩,似乎還有更深的意思,就算裝著不知,卻也不想傷害到他,想著,薩雲蘿不由遲疑起來。

碧藍海微眯,楚雲飛認真的看著她臉上陷入沉思的表情,知道小妖女定然是想到了西門千秋。原來小妖女對他不是無情,原來小妖女心中有他,大魏國庫擺在眼前,向來以國家為重的小妖女竟還這般思量,可見西門千秋在她心中的份量不輕。心裏的悶氣愈發的重,臉上的笑容也沒了剛才的燦爛,楚雲飛看著猶豫不決的小妖女不出聲。

一抬頭,看到了大冰山有些落寞的眼神,薩雲蘿心中一滯,略微慌張地閃避了目光,嘿嘿一笑,有些沒心沒肺的說道:“大唐同樣不是澤國,水軍的訓練未必比大楚精通。大王真的要以此做為交換?”

這分明是小妖女推諉的話,碧藍海儼如無波時平靜的大海,一眨不眨的看去,楚雲飛靜靜的看著,麵上表情也是淡淡無波,但不知為何,薩雲蘿卻覺得在那片貌似平靜的碧波下隱藏著幽深,眸底分明有一股漩渦在緩緩回旋,愣了愣,不由微微低垂了頭,避開碧藍海看來的視線。

“既是雲蘿不願,朕也不勉強。”楚雲飛緩緩收回視線,也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話鋒一轉,輕聲問道:“雲蘿可有餓了?先吃些東西可好?”

這樣一說,薩雲蘿倒真的覺得有些餓,不由伸手摸了摸肚子,楚雲飛也不再說什麼,揚聲令人上了晚膳。

薩雲蘿有點不太自然地看了看大冰山,雖說財寶是大魏之物,誰能取是誰的本事,但畢竟自己是假借大楚旗號且被大冰山截獲,現在他提出的條件自己一個都不答應,大冰山會不會惱羞成怒,抑或打算把自己喂飽了,待會吃了自己作為報複?看著桌上豐盛的飯菜,薩雲蘿一邊盯著桌上,眼角餘光一邊小心的瞄著大冰山,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楚雲飛依然淡笑著,伸出玉筷,夾了菜送過來,薩雲蘿連忙躲開,連聲說道:“多謝大王,朕自己來!”

伸在半空的玉筷沒有收回,有些固執的懸著,兩人一時僵持不下,想了想,薩雲蘿還是猶豫著把玉盤遞過去,大冰山好心好意給自己夾菜,雖說有些怪異,但是自己現在大楚軍營,且剛剛生意也沒有談妥,還是老實一點的好。

於是,飯桌上楚雲飛猶如貼心的丈夫般不停的給低頭大吃的小女人夾菜,一頓飯吃得某三心神不定,惶恐不安,大冰山肯定有陰謀,若是放在以前,大冰山早就霸道地獨斷專行了,這會怎麼還征求自己意見,說什麼不願意也不勉強,為什麼?

飯畢,侍女將殘羹剩飯撤了下去,楚雲飛拿起茶杯,輕抿一口,慢條斯理地問道:“雲蘿,母妃和寶寶相處的還好吧?”講話時悠然安詳的神情,儼如一個離家的丈夫在歸來後詢問妻子家事一般自然。

“嗯,太妃慈愛,寶寶很是喜歡。國寶尤其愛抱著太妃的脖子撒嬌,“婆婆婆婆”的叫個不停……”想到老人和寶寶相處的情景,薩雲蘿唇角眉梢露出了溫柔的笑影,一時也忘了自己竟像個聽話的小媳婦似的回答著大冰山的問話,水汪汪的桃花眼略帶了紅暈,長長的羽睫翹起來,忽閃忽閃的撩撥著人的神經。

一扭頭,看到大冰山那一池碧水,瞳孔微微往上斜視,顯得黑白並不分明,但眼神似笑非笑似醉非醉,有些朦朧而奇妙的感覺。

見大冰山一直盯著自己不語,薩雲蘿不由抬眉一笑,那回眸一笑如春桃初綻,頓時令楚雲飛心蕩魂牽,碧藍海微眯,更顯幽深難測,麵上的表情也隨著那汪碧水的聚攏而顯的有些蠱惑人心。

大冰山此時的神情令薩雲蘿有短時的失神,不由自主想起王後曾說過的話,難不成大冰山真是癡情種子?喜歡自己?想著,於是歪了頭,端起手中茶杯,從沿口偷偷看去,悄悄地打量著、審視著,想看看大冰山是否如王後所說。

楚雲飛後知後覺地微微避了那雙桃花眼中疑惑的審視,抬頭看著夜空船兒般的月半彎,輕輕問道:“雲蘿,你的夢想是什麼?可否告知一二?”

咦?一貫霸道的食肉動物突然問起這麼清水、浪漫的話,不由讓薩雲蘿呆了一呆,大冰山竟與自己談夢想,不過說到夢想……

薩雲蘿也抬頭看著那彎月亮,歎了口氣低低說道:“夢想我沒想過。倒是盼著天下太平,永遠沒有戰亂;男人和女人都快快樂樂地生活;豐衣足食也能像我們現在這樣看著月亮;還盼著寶寶能平安快樂地長大……”

楚雲飛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她,半響才輕聲問道:“雲蘿不盼著大唐基業千秋萬代?”

睨了眼大冰山,薩雲蘿不由低頭一笑,好笑似的說道:“千秋萬代?誰都知道那是騙人騙己。天下大勢,自有它的發展變化規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人力可以強求。而且對於天下百姓來說,誰做皇帝並不重要,隻要能有飯吃有衣穿就行。在其位謀其政,做一日大唐女帝,我就必然會為大唐著想一天。”

楚雲飛微微有些震驚,小妖女竟如此看得開,沉默片刻,接著問道:“雲蘿對天下沒有雄心?”

“有啊,”薩雲蘿又是一笑,半真半假的隨口說道:“不是和大王打了賭嗎?天下不在手中,想為百姓謀福利也不可能啊。”

楚雲飛久久凝視,微微點頭,過了一會,突然說道:“上次雲蘿吹得那個葉笛,很是別致,不知道今晚可不可以再讓朕飽飽耳福?”

這個簡單,看在大冰山沒有對自己動手動腳,這麼乖陪自己聊天的份上,薩雲蘿決定滿足他這個小小的願望,起身走到旁邊摘了兩片肥厚的葉子,看了看周圍,索性倚在柱子上試吹了兩下,調準音後,便吹起來。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夢想在自由地飛翔……昨天遺忘,風幹了憂傷……潮落潮張……讓我的渴望,像白雲在飄蕩……日月滄桑後……用溫柔眼光,讓黑夜絢爛……”這首前世的《月亮之上》,用葉笛吹奏出來,少了一份慷慨,多了一些惆悵,樂聲在高昂處,讓薩雲蘿驀然想起了往事前塵,捏著葉子站在原地,不由低低歎了口氣。無緣由的心情有些憂傷,便倚著廊柱沒有動。

楚雲飛看著她有些神思遠遊的目光,沒有說話,從袖子裏拿出了一隻短簫,在一旁輕輕地吹了起來。

那是一首薩雲蘿從來沒聽過的曲子,輕柔幽靜,典雅委婉,仿佛寄托著寧靜悠遠的遐思,有一種細膩質樸的美,令人心境安寧。

簫聲綿綿中,薩雲蘿輕輕閉上了眼睛,這般愜意,不是任何時候都有的,難得的享受一時是一時吧。

等簫聲遠去,薩雲蘿覺得眼前一片陰影,不由睜開眼,卻發現楚雲飛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近前,碧藍海正深深地凝視著自己,兩人離得很近,近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驀然,楚雲飛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薩雲蘿的柔荑,手很小,包裹在他的大掌中,盈盈一握。慢慢拉近,他的舌輕輕纏繞住指尖,溫潤濕滑的觸覺,令薩雲蘿不禁身子一僵,下意識咽了咽口水,這個……他怎會和鹹魚一樣喜歡舔人家手指呢?

下意識的一掙,自然沒有掙脫,楚雲飛微微抬眉,握的更緊,湛藍的眸中升起淡淡的笑影,俯身更加輕柔細密地吻著,軟軟的細嫩的柔荑,很難讓人相信這樣的一雙手竟然打下來大唐的江山,一點一點,細細密密的吻落在指上,如遠去的簫聲,慢慢浸透到人的心底。

呼吸有些急促起來,薩雲蘿慢慢垂下眼眸,大冰山真的會有這樣的一麵?溫柔的如溫泉水一般,害的自己不敢與他對視,耳邊仿佛仍舊飄著那輕柔委婉的樂聲,隻是靜靜的立著,竟莫名的覺得心裏有股暖意慢慢升起……

“雲蘿!”楚雲飛放開了她的手,低低叫了聲,側身略略抱緊了她,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薩雲蘿沒有動,有些做夢般的恍惚,那吻落在唇上,很輕很輕,如簫聲飄過水麵,柔柔的,暖暖的,沒有深入,也沒有離開,就那樣輕柔地吻著。

楚雲飛覺察到懷中佳人安靜異常,輕輕放開,看著她臉上帶著一絲淡淡的紅暈,桃花眼半睜半眯,有些恍惚有些陶醉,不由自主地,內心深處升起一絲甜蜜,一絲隱約的苦澀,何時,朕才能安心的掬你在朕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