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潛意識裏,趙念安的姐姐一直都是趙長安。
王菱箐是這樣地想著,但是她沒接著往下說,而是換了個話題,“我見著你身上的衣裳也是濕了的,不如先去我哪兒換了罷,我哪兒有你這樣大的孩子穿的。
哦,我們暫時是住在了君遇樓的廂房裏。不遠,去麼?”
朱砂難以抉擇時,總是會望向南尋。
他暗暗地給她捏了捏手,“去罷,我就在廂房外的廊上等你。”
趙念安也自然是不會放過與仙女姐姐相處的絕佳機會的。她仰著小臉,拉了拉她的衣袖,軟聲著叫她,“姐姐,姐姐……”
“嗯,好。”
趙念安人小,身子骨不耐抗,朱砂讓著王菱箐先給她換了,再來管自己的。
後來所發生的一切……
她是沒有想到的,王菱箐抱出的那麼大個包袱裏,裝的全是朱砂……曾經用過的東西。
比如……她經常穿的那些衣裳和戴的發簪。
“這些……都是我大女兒曾經的東西,不過……她現在不在了。
你若是不介意,就穿穿看罷!”王菱箐一麵將那些東西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一麵與朱砂講。
“我得謝謝你今日救了念安,”她轉過身來忽然看了看這麵前與趙長安約莫一個年紀的孩子,“試試罷,應該是合適的。”
朱砂的心裏有些五味雜陳,很複雜,很不是滋味。
她走到那些衣物首飾前,伸手一件一件地慢慢拂過。
這些都是她曾經喜愛之物啊。
隻是後來,她去了北荇,眾人看著那副放了她遺體的棺材,看著她回來,又看著她入了皇陵的。
在世人麵前,她已然成了曆史,成了一捧黃土……
是天青色。
朱砂最後停在了那件天青色的衣裳前,然後又挑了支木簪子。
然後便進了屏風後換衣去了。
出來時,王菱箐明顯是震驚的。
“你……”女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是哭,又是笑,“我女兒也喜歡這個裝扮。你喜歡這些衣物麼?”
其實她很想說,連那神情也是那樣的相似。
要不是因為長得不像,她都以為長安她還活著。
朱砂捏著衣角,有些緊張地答了句,“喜歡的,我喜歡的!”
這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
“本來我還想說,你要是待會兒回了府,換了衣裳後,還請能夠將這些都還給我的,”她雖是說笑著,但神情卻格外認真,“但現在……
我感覺,給了你,貌似也不錯。這物終究是死的,放著也是放著。
可是讓你穿上了後,它就像是活了……”
王菱箐說著說著,那眼中就禁不住的淚花四溢,“我都還沒能好好地和她說說話,都還沒來得及跟她平平淡淡的生活,照顧好她,就……就一切都沒了。”
那時大軍班師回朝時,她就在那君遇樓上等著。
可等啊,等啊,等來的卻是將士們的披麻戴孝和那擁抬著的一口黑棺。
王菱箐哭得不能自己,朱砂在一旁看得手忙腳亂。
她該怎麼去做,怎麼去勸?
她現在好像就對著那正哭著的女人說,其實她就是趙長安呐,就是那個大家都以為戰死在了北荇沙場的趙長安呐!
“我……我能聽聽關於您女兒的相關事跡麼?”朱砂腦袋裏現在就跟團亂麻一般,“我猜想,您的女兒是不想看見您這般難過模樣的。”
她實在是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誰知那抽泣著的人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還擠出了一抹笑來,“不好意思啊,孩子,我一下子就沒控製住自己。”
“沒關係的。”
啊,都是因為她啊。
朱砂一開始還怕自己已經被親人們給忘記了。
可是現在,她想的卻是,如果自己真被遺忘了,好像……也是不錯的。
最起碼沒人會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