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姓賀,來接你回家(1 / 1)

二月伊始,驟雨初歇。橋溪鎮剛經曆過一場台風。

幾場傾盆大雨將這座海濱小鎮打磨的天光稀微,清冷混沌,像是彌留之際的人用盡力氣瞥向人間的最後一眼。

紀清宵一身黑色,襯衫有些大,鬆鬆垮垮的,棉質長褲長度剛到腳腕,露出纖細的腳裸。

她半垂著頭,長發及腰,飄落在背上,好像長到這麼大從沒剪過一樣。

稚氣的臉上是毫無血色的慘白,一雙原本該是很靈氣的鹿眼被奪去了光,黯然失色。

門外,幾個中年男女推推搡搡。

“她姓紀,當然是要由你們紀家的人管啦!我們外姓人肯定是管不著的。”

“姓紀怎麼了?!我今天來這裏也就是看在她阿公的麵子上,可憐她一個孩子辦喪事!怎麼今後她的事情還都要訛上我了?”

“怎麼叫訛?誰不是看她可憐才來的呀?”

……

推諉爭辯的聲音很大,足以傳進屋裏,讓紀家那個孤單可憐的孩子聽見。

紀清宵站在阿婆的照片一側,麵無表情。

有些話聽得多了,就不覺得刺耳了。

此時,一輛黑色賓利穿過雨簾停在紀家門前,車的私密性極好,即使從前麵擋風玻璃看也隻能隱約看到兩條隨意交疊著的大長腿,和手腕上的昂貴低調的手表。

門外的爭吵聲隨著車門打開戛然而止。

男人下車,撐著傘,步履匆匆趕到紀家。

他身穿筆挺的黑色風衣西褲,高定布料將他的寬肩窄腰包裹得寸寸完美規整。

聽見那些聲音,他眉頭微微一蹙,很快又舒展開,側頭向身邊的蘇裏,低聲說,“這些人和關係都盡快處理幹淨。”

說完,提步上前,邁進紀家。

靈堂前站著一個小女孩,正默默摘下胸前的白花。

因為天氣潮濕陰冷,帶了兩天的白花有些皺,紀清宵輕輕放在手裏展了展,放到了阿婆的照片前。

照片是幾年前阿公還在世的時候照的,那個時候她頭發還未全白,滄桑瘦削的臉頰,笑容依然神采奕奕。

紀清宵一雙眼睛像蒙了層霧,緊閉著嘴唇,靜立凝視。

門外的吵鬧聲音越來越大。

她已經十五歲,聽的懂那些話裏的虛情假意。

她背對著門口,背影微微顫了顫,深吸了一口氣,轉身。

對上男人的眼睛。

他早收了傘站定,因為門外嘈雜,紀清宵轉身才發現這屋裏有個人一直在看著她。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看了多久。

男人踱步上前,將手裏的一捧白菊放到她剛放的小白花旁邊。

“節哀順變。”一身黑色風衣,裹著風塵仆仆的寒意。

說完,男人沉靜的伸出右手。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是一雙極好看的手。

紀清宵微微抬眸。

陌生,矜貴,沉穩,和橋溪鎮這樣的小縣城格格不入的一張臉。

麵龐立體,皮膚泛著冷白,眉骨清晰而平緩,一雙眼睛深邃清澈,鼻梁窄而挺,下頜線淩厲流暢。

整張臉內斂,禁欲。

有些似曾相識,但紀清宵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緩緩地伸出了手。

男人輕輕握住小姑娘手的瞬間一驚,她的指尖冰涼,如深淵之冰一般,已經完全失去了溫度。

紀清宵感觸到他溫暖幹燥的手掌熱度,頓時卸下了幾分戒備。

收了手,才敢完完全全抬頭去看這個人。

“紀清宵?”

她微微點頭,聲音很小,很認真的回答,“對,我是紀清宵。”

男人一字一句,放低了聲音,“我姓賀,受阿公和阿婆生前的囑托,來接你回賀家。”

窗外,天依然陰沉,雲壓得很低,浮不動似的,讓人有種窒息感。

紀清宵看著他,微微張了張口。

這兩天來吊唁的人都是她的親戚,可這麼多人裏唯一說願意帶她走的,竟然是這個陌生人。

紀清宵恍惚了幾秒,又反複看了他幾眼。

他說他姓賀。

“你是…賀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