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看病倒並不貴,連掛號費(不用掛號,但費用還是要收的)、注射費、診斷費和針水,總共十四元五角。但破傷風疫苗要先進行“皮試”,也就是把一滴針水注射進皮下,等待二十分鍾觀察病人對藥物有沒有過敏反應。確定可以注射後,才進注射間讓屁股再嚐皮肉之苦,最後還得靜坐半小時,才準離開。
這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簡直像一年一樣漫長,注射室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一排排鐵椅子油漆剝落,鏽跡斑斑,無論看和坐,都別扭到了極點。頭頂上有一根日光燈管已經壞了,忽明忽暗,一驚一乍,沒病的人也會嚇出病來。
這反差,也太大了點吧?周三羊感覺像做夢一樣。昨天中午,自己還在集團總部和人力資源總監施尚共進午餐,因才識被高層管理人員破格優待,前途無量,何等風光。不料才過了一天半,就成了瘸子,縮在鬼屋一樣的鄉村衛生院裏等候判決,如果發生藥物反應,還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影響未來幾天的ISO外部審核工作。一想到這個,就沮喪得要命,恨不得一刀把腳砍下來。
別誤會,想砍的是椅子腳,不是人腳。
曾經沒有呆在汽車裏,坐在周三羊的右側,兩人間隔了一個空座位。雖然隻顧玩手機遊戲,沒有向左看一眼,耳朵卻一直留意著那家夥的反應。這麼長時間,一直毫無異狀,她也漸漸放下了心,但想起另一件事,卻又更加忐忑不安:這混蛋一點都不笨,肯定知道了她的秘密,明天會不會說出去?今天晚上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這件事,可誰都沒有說破,該怎麼開口呢?
“十點了,走吧。”好容易到了護士規定的觀察時間,周三羊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催促著曾經。這動作稍微猛了點,牽動了腳下的傷口,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曾經一把扶住了他,將他的右臂架到自己的肩膀上,但馬上發現這個男人的身體比想象中重得多,憑自己的力量,未必能攙扶得了他。
“不用,我自己來。”周三羊苦笑,咱什麼時候淪落到要用女孩子當拐杖了?但對曾經不假思索全力相幫,他還是不無感動。這個女孩脾氣古怪暴躁,卻有一副古道熱腸,還真難得。
“那我先去開車。”曾經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輕輕扳開周三羊的手臂,確定他真能自己行走後,先出了注射室,到前院去發動汽車。十點鍾,也不早了,快點回去休息吧,在路上說不定還有事要和那瘸子商量呢。
她卻沒有留意,黑暗中有幾雙眼睛,已經盯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