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臘月二十五,那可真是個好日子。風雪交加,狂風呼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一隻手提著花籃,一隻手輕托搖扇,步步蓮花,這風啊這雪啊於她就如同溫煦的陽光和煦的春風。從她身旁走過的人無一不側目而視。驚歎這世間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我坐在小米串串香店靠門口的位置,對著一群小毛頭講這個不知真假的故事。店裏很肮髒,地上滿是用過的紙巾、咬了半口的食物,啤酒易拉罐...我們這一桌應該是僅剩下最後一桌客人,在裏麵還有一桌正在結賬。我講著講著不自覺的伸手捋了捋頭發,發現手指抓住的隻是空氣。勞改犯是沒有資格留頭發麼?我一直搞不懂為什麼勞動改造一定要剃光頭。其中一個沒有門牙的孩子踩了我一腳,我低頭看見白色板鞋上一個黑色的腳印。這幾個孩子裏麵大的10歲,最小的4歲。個個的眼睛都盯著鍋裏翻滾的美食,我看得出來他們對我描述的故事似乎沒什麼興趣。
突然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從門口飄過,我抬起頭來,眼睛追隨著那末粉紅,那是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從門口走過,然後停在路邊等紅綠燈。她有意無意地回頭瞄了我們一眼,我們的眼神有瞬間碰撞。那是一雙充滿了困惑和不解的眼睛,不一會兒綠色的小人歡快動起來,女子扭著腰轉頭走開,然後消失在街角。
我轉過頭來的時候,發現孩子們也望著我望向的地方:“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啊!”他們搖頭晃腦、異口同聲的重複著我剛剛的話,我看著他們的小腦袋瓜笑出了聲。
“好啦,今天的故事講到這裏,我們開動吧。”話音剛落孩子們便紛紛抓起筷子,搶起鍋裏的美食來。
我看著爭先恐後的孩子們,想起自己的第一頓串串香。
“你每次都隻講到這裏。”一個慵懶沙啞的聲音從我背後傳過來。“那個美麗的女子是誰?”
我回頭看著聲音的主人,笑道:“喲,小米老板,來,坐坐坐。”
“王二狗,你腦子是不是瓦塌啦,坐什麼坐,吃完趕緊走。”
“嗨,瞧您這話,難不成您這還可以留宿。”
“今兒個沒喊酒吧,怎麼滿嘴胡話。”
“二狗哥哥,我們吃完了。”興許是聽出來老板不耐煩的聲音,孩子們齊刷刷地放下筷子抬眼看著老板和我
我看一眼鍋子,再看一眼孩子們,最後看了一眼手機。拍手道:“好吧,咱們走。”說完我又轉頭給老板說:“幫我打一下包。”
小米老板走到鍋子邊,孩子們紛紛讓開一條道來,她一撇嘴:“這麼點還要打包。”
等待打包的時候,我讓孩子們先上車。我又低頭瞄了一眼手機,心裏想著這世上最他媽不經用的就是時間這個鬼東西。
“王二狗,我可告訴你。老李頭兒可說了。他覺得送外賣挺好的。但…”小米老板將打包盒遞給我的時候尖聲尖氣的說著,眼珠子盯著幾個孩子打轉。“趕緊走吧。”
“謝謝老板。”
我接過打包盒,在手上掂量著。走出門的時候又轉過身看著小米老板。她變老了,頭發稀疏且淩亂的掛在門臉上,一雙眉毛經過不知哪位姑娘的巧手變成了柳葉形狀,還是最細的那種。這顯得她更老氣。那雙眼睛除了剛剛收錢的時候閃著光,此刻已經暗淡得毫無光澤。薄片似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我想生活給了她一些苦頭。“嗯,他覺得勞動改造也挺好的。”說完這句話,我立刻轉身走了出去,在進駕駛室時,將打包盒遞給車子裏最大的那個男孩子:“阿傑,帶回去給花花。告訴她等她腿好了,我再帶她出來吃。”
阿傑是個聽話的男孩,如果他把臉洗幹淨,應該能看出他是一個帥氣的男孩子。可惜阿傑腦子不太好使,要不然也不會被親媽丟在垃圾桶了。所以,很多時候長得好看也不一定是有用的。阿傑聽話的接過打包盒。小心翼翼的揣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