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的光陰。
從趙齊到大周,途中花費六個月時間,來時正是草長鶯飛,萬物蘇醒的春季,到時已經是黃葉枯萎,愁雲密布的秋天了。
葉蓁在仆人的攙扶下走進了大周王宮。
雕欄玉砌,丹楹刻桷,紅磚碧瓦,金碧輝煌,穿越宮門,眼前呈現的是一幢幢威嚴的宮殿,每隔五米便有侍衛站崗,青磚鋪地,白玉為階,葉蓁小心謹慎地踏在磚上,不敢越雷池一步。
“姑娘初來,一路舟車勞頓,本該讓姑娘先休息片刻,沐浴梳洗,但皇上下令,姑娘進宮後即刻去勤政殿叩見,如此姑娘便請先去參見皇上過後再回宮休息。”領著她的宮女畢恭畢敬地說著。
葉蓁點頭,一顆心忽然忍不住怦怦跳起來,步伐有些紊亂,她刻意控製自己,然而越控製,便越緊張。
勤政殿金碧輝煌,威嚴雄偉,是大周皇上平日批閱奏折和召見朝臣的地方,女子不得入內,葉蓁隨著宮女走到勤政殿門口,一老太監便迎上前來,與宮女對視一眼,就知道身後這女子是皇上要召見的葉蓁。
“葉姑娘,皇上正在裏麵與大臣商議要事,您恐怕得等一等。”
太監陰陽怪調的語氣讓葉蓁臉色煞白,之前宮女喚她姑娘,她隻道是宮女不曉得事兒罷了,可這老太監一看就知道是經常跟在他身邊的,如今她已嫁做人婦,別人見她,都喚作霍夫人,老太監居然叫她葉姑娘。
這是他的意思,還是老太監自作主張?
一等就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葉蓁本來就累壞了,這樣往外麵一站,隻覺得頭有些暈,然而那老太監並沒有要讓她去偏殿坐坐的意思,宮女也隻是陪著她一起站著,這些下人都習以為常,而她是真的吃不消。
好不容易才聽到門“吱呀!”一聲響,裏麵穿著朝服的大臣陸陸續續出來,全部走完時,老太監才轉身衝著葉蓁道:“皇上吩咐,您可以進去了。”
葉蓁一愣,有些不敢置信,這是勤政殿,女子是不得進去的。
“姑娘還等什麼?去遲了皇上發怒,可就不好了。”
葉蓁臉色有些尷尬,點點頭,捋捋衣袖,平穩呼吸,邁開步子,跨過門檻,朝內走去。
三足鎏金大鼎中香煙冉冉升起,兩旁赤金大柱熠熠生輝,光潔明亮的地麵折射出淡淡光影,大殿門在身後被關上,發出沉悶厚重的聲響,
縈繞在鼻尖味道有些嗆,葉蓁自幼對這些東西過敏,因此葉府內不論是誰的屋子都不可以焚香,而此刻,葉蓁心裏的那點熱切也伴隨著這愈來愈濃的香味點點流失。
葉蓁緩緩抬頭,一眼瞥見階梯之上,那抹玄色龍袍。 所有的激動,緊張,希冀,熱切,在這一刻,全都歸於濃烈的愛意,淚水不由自主滑落,葉蓁咽了咽口水,沙啞地喚道:“世隱……”
江世隱緩緩轉身,回眸。
昔日的出水芙蓉,錯彩鏤金,經過了四年的洗禮變換,添加的不是皺紋白發,而是更多一層的風情華茂,江世隱淡淡打量下麵的人,麵無表情,冷若冰霜。
久久得不到答複,心底滑過一絲失望與害怕,她鼓足了勇氣才敢上前一步,張了張嘴,卻聞大殿之中江世隱渾厚低沉的嗓音傳來,“旅途勞頓,輾轉水陸,葉姑娘辛苦了罷!”
步子陡然頓住,葉蓁滿目的思念化作驚訝,漸次消沉,“世隱哥哥……”
江世隱忽然下了階梯,一步一步,朝著葉蓁走來。
他靠的越近,葉蓁就越是緊張,她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而江世隱,一如既往地淡定,穩重。
相距不過一拳的距離,江世隱扯了扯嘴唇,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小,葉蓁吃痛,隻聞江世隱尖銳的話語,“我一說要助霍思兼一臂之力,他巴巴兒地就把你給送過來了,他難道不怕你在這兒,被千人騎,萬人枕嗎?”
葉蓁的臉漲得通紅,她已經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她自幼熟讀各種經書,葉擎天也特意從宮裏請了嬤嬤來教她禮儀規矩,這樣的話,她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甚至聽到了,都會臉紅好久,江世隱最是了解這些,從前總喜歡說些有趣兒的話來調侃她,但,這一次,真的讓她無法接受。
“江世隱。”她的聲音冷了幾分,江世隱冷笑,“四年不見,你沒有以前的冷靜害羞了,聽聞你嫁給霍軼群不久,他便被刺客殺害,而你,新婚不到兩個月,便成了遺孀。”
葉蓁的身體忍不住顫抖,雙手緊握成拳,不敢相信江世隱的嘴裏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果然他不負所望,繼而說道:“新婚不久,正是濃情蜜意,如膠似漆的時候,沒了丈夫,那得是多寂寞無奈啊!知書達理,才動京城的葉家大小姐,一向克己守禮,嚴於律己,四年枕畔無人,而京城貴公子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