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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大,齊昭到晚了。走到廊下後,她把傘收進雙肩包裏,簡單整理一下黑色襯衣的領口,隨著接待人員進了殯儀館內。
齊昭受父親囑托,來為他們曾經的一位舊鄰送行。這個地方偏遠,她特地請了半天假,誤掉了兩節鍾愛的選修課。
儀式在十點半結束,送完花之後,齊昭冒著雨往墓園門口走。花傘不合時宜,她便不撐,還未走幾步,黑色襯衣已經濕透貼著皮膚。她勉強拿出手機叫了車,暫時無人接單。
“齊昭。”突然有人從背後叫她。
她回頭,先看到一個撐長柄黑傘的高個子男人,男人也看著她,隔著雨霧,他臉上神色不甚分明。
時隔多年,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多年前,她不過見過他兩回。
但這個男人並不是叫她的人,她立即將視線往旁邊落,隻見鍾銳寧從高個子男人的傘下走出來,撐開手上的黑傘,走到她近處。
“齊昭,好久不見。”鍾銳寧是這位病故舊鄰的表侄,與齊昭同屆並同校一年半。高中時他時常來當高中數學老師的表叔家補習,偶爾遇見來請教問題的齊昭,兩人會一起做做試卷,因此積攢了一些舊時情誼。
“好久不見。”齊昭捋順一下濕發,與鍾銳寧一起下台階。
“這是我哥,你還記得嗎?”鍾銳寧回頭指指身後的男人,問齊昭。
“記得的。”齊昭禮貌回頭,對身後人頷首打招呼。
“哥,她是齊昭,跟我是同學,以前住表叔家對門,你有印象嗎?”鍾銳寧又問身後人。
“嗯。”齊昭的背後傳來淡淡一聲。
“你去哪兒?我們送你吧。”三人走到門口,鍾銳寧對齊昭提議道。
“你們先走吧。我叫了車,一會兒就到。”齊昭婉拒。
“那傘給你吧,你路上注意安全。”
“我帶了傘的。”齊昭這才從包裏拿出自己的花傘,然後跟鍾銳寧禮貌道別,“再見。”
兄弟倆並肩離去,很快就各自上了車。雨勢漸大,齊昭寸步難行,隻得站在門廊下祈禱能有司機接單。
幾分鍾後,終於有人接單,可司機很快打來電話,說是係統自動接單,又說這地方太偏,他並不情願跑一趟,希望齊昭能主動取消訂單。
接下來兩單都是如此。齊昭放棄了,撐著不算太大的雨傘沿著柏油路緩慢地往山下走。
山裏的雨水,靜看是趣致,落在身上卻是災難。她許久沒有這麼狼狽了,一心期待回到宿舍後能有熱水衝個澡。
“昭昭,結束了嗎?”迎著風雨,齊昭在煩悶的情緒中接聽了她父親的電話。
“結束了。”她語氣冷淡。
“辛苦你了。”
“沒關係。”
“你那邊下雨了?”
“嗯。”
“那回學校方便嗎?”
“方便。”
父女倆分開多年,向來沒什麼話說,掛電話後,齊昭在路邊愣了會兒神。剛剛在電話裏,她聽見孩童的啼哭聲,那是她父親老來得子的成果,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在鬧脾氣。
她一抬眼,看見對麵山間雲霧繚繞,錯落的山峰呈現墨綠色,在大雨中宛若秘境。她饒有興致地拿手機拍下一張。
歇了一小會兒後,她繼續往前走。沒走多遠,身側有車停下,朝她按一下喇叭。
她止步回頭,開車的男人按下車窗:“上車。”
霍錚從後視鏡裏看著齊昭,她將濕傘放在腳邊,拿出一包紙巾擦了擦鞋,擦完鞋,直接將濕紙團塞進包裏。
“去哪兒?”霍錚問她。
齊昭說把她捎到地鐵站就好。
霍錚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