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澤諾福利院(1 / 2)

濃雲覆壓,整片夜空像一塊黑透的絨布,隱約有雷聲從遠方傳來。

這就是倫敦的秋天,若是天氣晴朗,下午兩點半便能欣賞夕陽與晚霞,若是陰天,剛吃完午飯天就黑透了。

比如,今天。

高聳的塔樓,窗口的窗簾縫裏漏出一線光,屋內因壁爐和燃氣燈而溫暖,幹燥,明亮。

收音機裏傳出悠揚的曲子,老師們用彩紙剪了拉花貼在通道的牆上,長長的餐桌周圍圍滿了饞嘴的孩子們,個個穿著嶄新的衣服,因為誰的衣服更漂亮而偷偷比來比去。

“今天,是我們聖澤諾兒童福利院建立四十周年紀念日,大家坐回自己的座位,準備用晚餐。”奎麗夫人微笑著說。

二十多個孩子立刻老老實實地按號碼坐回餐椅上,空出了一個紮眼的空位。

奎麗夫人掃了一眼,皺眉問:“伊斯特又去哪了?”

桌上無人回答。

她清清嗓子,惱火地說:“天啊,你們都把嘴巴忘在教室了嗎?沒人知道倫恩.伊斯特在哪嗎?”

幾秒鍾後,看起來年紀最大的紅發男孩站起來,用一種明顯是幸災樂禍的語調說:“夫人,我看見他上午在屋頂撿到一封信,然後就跑出去了,既然他錯過了晚宴,那我們或許可以一邊吃一邊等他。”

不等奎麗夫人回答,孩子們紛紛讚同,還夾雜著對倫恩的抱怨,顯然,倫恩.伊斯特的人緣並不好,沒人願意為了等他錯過這一頓豐盛的晚宴。

奎麗夫人無奈地點點頭,這時,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姑娘在身後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對她說著什麼,卻被孩子們的歡呼聲淹沒。

餐廳亮如白晝,卻有著常人看不見的一點點黑霧飄動,黑霧的每一顆都無比微小,能躲過所有的眼睛,能穿越所有的封鎖。

黑霧逆著風流動,流過厚重的玻璃窗,流過幽深的樓梯,流過微潮的空氣,流到一根蒼白的指尖上。

黑發男孩懶散地側坐在廢棄塔樓最高層的窗台上,呼呼的夜風從空蕩蕩的窗框裏刮過,他一條腿支在窗台,另一條腿來回晃悠,漫不經心地伸出食指,輕觸那束流回的黑霧。

“那個怪物會不會出車禍了?”

一個男孩的話在他腦海響起,用最天真的聲音說最殘忍的句子。

接著觸碰他食指的第二束黑霧,是女老師的抱怨,“我跟廚房說了多少次,烤雞蜂蜜不要刷太多,對孩子們牙齒不好。”

然後是第三束,“奎麗夫人,有一位自稱鄧布利多先生的客人。”

黑發男孩顫抖了一下,急忙從牛仔褲兜裏掏出一封揉搓的皺巴巴的信,信封上一塊蠟封、一個盾牌紋章,大寫“H”字母的周圍圈著一頭獅子、一隻鷹、一隻獾和一條蛇。

他急促喘息了幾聲,對著夜空張開了雙臂,假如有人能目睹這些肉眼難以看見的黑色微粒,肯定會嚇得驚掉舌頭。

一股股墨水般濃密的黑霧從他身上湧出,如海潮般蔓延開去,月光如劍般穿破烏雲,照在他低垂的眼簾,黑潮寂靜無聲,卻在一秒鍾內填滿了整個福利院。

然後驟然回流,徹底將倫恩.伊斯特瘦長的身體淹沒在黑色的潮水中。

倫恩緩緩地閉上雙眼,蓋住黑色的瞳孔,像是陷入一場漫長的睡眠。

三十二個人在咀嚼,四個人在碰杯,兩隻蟑螂在廚房的櫃子底爬動,一隻老鼠正抱著奶酪大快朵頤,卻突然前竄,桌上撲下的貓抓了個空,憤怒地追上去,爪上柔軟的肉墊撞在石磚上,泰勒老師在抱怨男友最近的冷淡,兩個人在往杯子裏傾倒液體,一杯是紅酒,另一杯是牛奶。

最後一束黑霧鑽進他的胸口。

“您好,奎麗夫人,我叫阿不思.鄧布利多。”

世界的一絲一毫一鱗一爪都被他收入耳中,如此新鮮完整,如此纖毫畢露。

像是一場深沉的好夢,也像是一次死亡後的新生,倫恩睜開黑色的瞳孔,抬頭仰望。

他看見了璀璨的星空。

……

“您好,奎麗夫人,我叫阿不思.鄧布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