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濃墨(2 / 2)

“你也真是。”許母,“沒讓人家留下,等我們出來了好好感謝感謝人家啊。送點酬金、請吃個飯什麼的,不能缺了禮數。”

“我了!太太。”譚覺得冤枉,“可人家不願意。我看他開的車、穿的衣服,都挺貴的,可能不在乎這點兒吧。”

車往家開,許罌一直很安靜,然後忽然問譚:

“那男人……後頸窩有沒有痣?”

“藍色那種。”

“像朵花。”-

夜裏,許罌躺在床上,刷了下朋友圈。翻到很久沒有打開過的那個人的微信。

最新的一條狀態,還停留在幾個月前。

顧星沉的私人朋友圈,通常隻有一張沒有修過圖的照片,再好一點就是配幾個字,和他人一樣,極簡的性冷淡風。

這幾條狀態,許罌早看過好幾遍了,所以掃了一眼就關掉了手機。

在黑暗裏,她頭在枕頭上蠕了蠕,點了點。喃喃自語。

“是我想多了嗎。”

“為什麼,莫名感覺……他在。”-

今年同學會和去年一樣。在初五。下午點學校集合。

頭渣分隊的升級群裏就在吵,怎麼玩兒了,江寰和陳星凡鬧個不停,還有宋枝夫婦,唐糖,夥伴們都迫不及待要痛快嗨一場。提議玩通宵。

倒是過去哪裏熱鬧哪裏湊的許罌,今年意外低調。她沒發言,聽任安排。

初五這清晨,距離集合時間還早,校園沒什麼人。

許罌沒邀約朋友,一個人開車到了八中,在停車場停好車。然後就一個人,在校園裏散步,時走,時停。

氣預報今有中雪,果然,許罌剛走到升旗台旁,雪花就密密匝匝的下來了。

仰起臉,雪花一片片落在臉上涼津津的,呼吸在唇齒間化作銀白的熱氣。

許罌閉上眼,耳朵裏仿佛聽見了、曾經無數次聽過的,升旗儀式前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

她輕輕跟著回憶哼出聲。

腦海裏的畫麵,是個少年,穿著整齊的校服站在萬眾矚目的台子上,代表師生講話。

許多的畫麵,少年在不同的季節裏,他長高了,嗓音越來越低沉,眼睛越來越深,也越來越優秀。

而自己似乎沒什麼變化。就抱著胳膊站在台下,校服穿得亂七八糟,衣服拉鏈不拉,裙子也被裁得很短。嘴裏忙碌地嚼著口香糖,聽見人群裏有人議論她“好騷”。

偶爾,升旗台上的少年會向她看來,深沉的眼睛藏著一點溫柔和委婉的狂熱。

然後這時候,她就會抬高下巴,得意、驕傲,朝他笑著眨一下眼睛,或者舌尖舔一舔牙齒……

許罌睜開眼,腦海畫麵散盡。

映入眼簾的,是密集的雪花,從灰白的空灑下。

她幽幽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大禮堂,教學樓,食堂,人工湖,花園……

一路走,一路的回憶。

不知不覺,來到了教學樓下不遠的林蔭道。

冬,葉盡枝禿,停了一樹薄雪。

樹皮摸起來很粗糙,許罌輕輕摩挲了下,指尖就發紅。

曾經,晚自習下後,他們偷偷在這棵樹下親吻。少年的吻,從幼時的含蓄懵懂,到越長大越熱烈、深沉……

“顧星沉。”

許罌輕輕呢喃,眼睛有一點濕。

——對不起。曾經,並不懂得怎麼愛你。

——你一定,很辛苦。

許罌仰麵閉眼,淚珠從眼角落下來。

空氣很安靜。

然後她忽然聽見背後有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睫毛顫動睜開,許罌猛地回頭。

雪靜靜的落,林蔭道空無一人。原來是隻貓在躥。

許罌微微失望,覺得自己這幾疑神疑鬼,有些可笑。

顧星沉怎麼可能在這兒。

他們都長大了,各自有各自的軌跡,不會再重合。

許罌繼續往前走,沒入那片樹林。

一雙黑色男士皮鞋,停在林間路上。因為前頭女孩兒的腳印消失了。

顯然她沒走這條路。

林間安靜的冷空氣,忽然響起冰冷的質問。

“誰?為什麼總跟著我。”

許罌從後麵出現,站在鋪滿雪的路。高大的男人與她背對而立。他似乎深呼吸了一下,但沒回頭。

——黑色大衣,落著一肩雪,短發很黑,隻後頸一點白皙幹淨的肌膚。

雪簌簌,他像一筆蒼勁的濃墨,畫在白紙上。

一個背影,已驚豔全世界。

許罌呼吸深了下,然後手指捂住唇,眼睛開始發紅。

“顧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