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禾二十八年，元帝駕崩，四皇子長孫墨涵繼任帝位。正是隆冬天，鵝毛大雪飄落一地，在帝都綿延無盡，像是無聲歎息。
入夜，未央宮內，一盞長明燈徐徐燃起。
吱呀一聲——
宮門被打開，玉貴妃楚然被一群婢女簇擁著走進來。
她著一身雲霏妝花綢緞采百花飛碟錦衣，外頭罩了件流雲暗花緞繡氅衣，發髻流插著芙斜蓉暖步搖，越發襯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
腮邊兩縷發絲柔拂玉麵，微揚起的下巴流暢不失美感。柳葉似的眉宇間，秋波一轉，一肌妙膚，弱骨纖形，是顧傾人國的佳人。
走過穿堂，寢殿內雕梁畫棟，曼紗為簾幕，白玉為柱礎，四周地上都用錦緞罩住，風起綃動，似夢非夢。
楚然來到屏風前，止住步子，音似念奴：“靈姐姐，我來看你了。”
帷幔低垂，營造出朦朧氛圍，依稀見得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上，臥著一個人。
聽見聲音，那人開始咳嗽，聲音斷斷續續，猶如斷線玉珠。
“你、你！”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沙啞、破敗，還帶著濃濃的恨意。
“靈姐姐，怎麼，不認得我了？”楚然聽見聲音，將帷幔掀開。
“怎麼可能、我就算化成灰都不會忘記你！”慕容靈躺在床褥上，她雙腿殘廢，雙目失明，如今已經是個半死不活的廢人。
光線昏暗，隻能看見她枯瘦的身軀在輕輕顫抖。
若是能給她站起來的氣力，慕容靈最想做的，一定是從床上蹦出來將眼前的人殺掉！不，殺了太便宜她，她要把自己受過的苦千百倍的還給她，讓她生不如死，跪下來求她！
隻可惜，腦海裏閃過千百種念頭，慕容靈仍然隻能在這苟延殘喘。
聽見女人的話，楚然的嘴角劃出一道淺淺笑意，目光流轉間顧盼生風：“那就好，我還怕靈姐姐病糊塗了，不記事呢。”
慕容靈聽到她這句話，心底湧出一絲不祥預感：“你想幹什麼？”
楚然能來未央宮找自己，一定是出事了!
她堂堂墨淵國第一女將，錦袍殷戰血，叱吒黃沙，兵法謀略無一不精，尚且敗在她手裏，更何況......
果不其然，楚然擺擺手，跟在後頭的宮女抬著箱子走進來：“別緊張嘛靈姐姐，今兒，我可是特地來給你送禮物的。”
“我不需要。”慕容靈的眉頭狂跳，失去了眼睛，她的五感尤為靈敏。
冷風撲朔，風一吹，她聞到了血的味道。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楚然的笑意不減，平淡的語氣帶著漫不經心的森然：“靈姐姐，公孫蔚為了你和我做了個交易，你可知道是什麼。”
聽見公孫蔚三個字，慕容靈臉龐瞬間失去血色，她晃動著身體，想讓自己坐起來，仍然無濟於事：“你把檀郎怎麼了？”
不會的，檀郎運籌帷幄，怎麼會......
“他用自己的命來保你。”楚然的笑容斂去，桃花眼裏，終於露出一抹寒光：“都說夫妻生當同衾，死亦同槨。靈姐姐，我做個好人，送你去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