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端陽節
又到一年端午。
伊墨甚是不情願的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肯出門,任柳延如何叩門都不想理他,悶悶地坐在窗戶旁透過縫隙望著院子裏那顆綴滿火紅的石榴樹。去年明明結了好多果子,卻連一壇酒都沒釀夠,哪個討厭鬼昧了他家的石榴?
伊墨細細回想,隔壁張家娶媳婦,柳延摘了一籃子送了;鎮子裏的學堂開門授課那,柳延也送了一筐子;還有經常來串門的頑童,每次走的時候都要抓幾個他的大紅石榴……漫漫碩果的一顆石榴樹,就這麼被柳延送的精光,都不記得留下一點給他釀石榴酒喝。真是討厭透了。
昧了他的石榴,還要拉他出去過節,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
伊墨愈想愈發不開心,哼了一聲把窗欞的那點縫隙都給閉了。
“真不理我了?”門外的聲音是習慣的無可奈何,隻是這麼一問,也沒有要等他回應的意思。隻是在門外踱來踱去,還是在等著他心回意轉。腳步聲比記憶裏緩慢了許多,帶著年老的拖遝遲緩,卻還是不徐不疾的步調。
等了一會腳步聲變輕了,緩慢慢的越來越輕,越來越遠。
居然就這麼走了。
伊墨氣不過,走過去剛把門拉開,懸在門楣上的一大束艾草便狂野的從而降,撒了個遍地開花。他一下子皺起眉,滿身都是難聞的味道,熏得他頭暈起來。此時後屋傳來動靜,他連忙跑過去看,剛被他閉緊的窗戶已然大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兒以不符合他身手的利落跨了進來。
仲夏的正午陽光正好,他的白發一根根如蠶絲般剔透光潔,閃爍微光。他就站在那裏,拍著衣袖上的灰塵,笑的像個頑童,突然眉頭一皺:“我擰著腰了。”
他可真會折騰。
伊墨瞪起眼,“有門不走偏要爬窗,你什麼時候成宵了?”
“也不知哪個使性子把我關在外麵不肯應門。”老頭兒回嘴,一邊揉著自己的老腰一邊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都進來了,滿屋子都是艾草味兒,你又不喜,不如我們出門頑?”
他可越老越壞了,這麼詐的招都使了出來。伊墨思量著自己要是再不出門,怕是一會雄黃粉都要滿屋子飛起來了。
隻好滿不情願的同意了,又問:“腰不疼了?”
“不疼不疼。”
“不要雄黃酒。”
“不要不要。”
“不吃粽子。”
“一顆?”
“不成,就你那不成器的胃。”
“一人一半?”
“你吃一口。”
“…兩口?”
他們慢悠悠的討價還價,一邊翻尋出遊的衣裳。
“束發。”柳延。
銅鏡前伊墨正經坐著,讓老頭兒站在身後,用犀角梳替自己打理滿頭散亂的長發,他的長發也陸續白了,一縷縷的夾雜在黑色裏,鬢角灰了許多。幹枯的手靈巧地將那些灰白挽起來,梳理的妥妥帖帖,最後一根也沒扯疼他,穩穩地將他的發冠束好。
柳延瞧著銅鏡裏打理妥當的人,直直盯了半晌。還是那樣一句話。
“你真好看。”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句話可一點兒也沒聽厭。伊墨挽起唇角笑起來,心情好的也不與他計較去年被昧掉的石榴了,拉著他的手踏出房門,一起去過這個端陽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