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上半,擔開鋒的扇子走向擊區時,竹竿已捧著頭盔蹲在休息室出口旁。
投手看暗號後,很快地便把球投出,隻聽「卡」的一聲,扇子一棒擊向中外野,落地形成。看台上的球迷興奮地鼓譟起來。
「水啦!」
「!!」
扇子本人也非振奮,踩在一壘壘包上猛力地鼓掌,幫自己拍手好。
總練卻在這個時候走出休息室,向主審比出換代跑的手勢,隻見竹竿戴上頭盔,起身走向一壘。
扇子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明顯不悅,直到一壘導練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屁股,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壘包。
他和竹竿擦身而過時,竹竿伸手要和他擊掌,但他卻頭裝作沒看到,逕自走向休息室,竹竿尷尬地走上一壘。
一壘手扁頭不懷好意地露出冷笑:「要盜壘了?」
竹竿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全都道,練團這時候換他上來代跑,是想讓他拚「生涯三盜」——他生涯已經累積了二八十盜壘成功。
自從球團開始大張旗鼓地替他展開「生涯三盜」的倒數計動後,各隊捕手無不對他嚴陣以待,畢竟誰也不想當他生涯第三盜壘成功的苦主,使得他想盜壘成功加困難,生涯盜壘成功的數,已經停在二八十好長一時間。
這時看台上的啦啦隊,開始像起乩一樣帶著觀眾呼口號。
「盜盜盜,竹竿盜!盜哪裡?盜二壘!」
「盜二壘盜哪裡?」
「盜三壘!」
「盜三壘盜哪裡?」
「盜本壘!」
扁頭忍不住偷笑,「他們到底是在望你?還是在命令你?」
竹竿不理他,開始離壘。
「你現在盜壘成功幾了啊?」扁頭又刻意地問道:「二八十?還是二八十八?」
竹竿正想開口,這時投手突然對一壘了個假牽製,他連忙三併作兩的竄一壘。
「沒有傳啦,免驚免驚!」扁頭老神在在地笑道。
竹竿從一壘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捕手的側臉,他看見捕手的嘴角揚起一絲愉悅的奸笑,竹竿心裡惱怒,覺得自己正在投捕兩人玩弄。
這時扁頭有意無意地說:「我看扇子的表情,他好像很不爽喔!」
「囉嗦啦,吵死了。」竹竿啐道。他道扁頭是故意講這些話,好讓他分心,但同時他心裡也很楚,扇子換下場時,實是非不高興。
「已經好幾場比賽了,我都一個席就換掉!學長要拚盜壘記錄,我也要拚我的成績談薪水啊!我最擊手感正好,為麽老是犧牲我去成全他?」昨晚四眼明跟他說,扇子跑去找總練,隨後兩人發生爭執,他聽到扇子高分貝地對總練大吼,因為他的房間就在總練房間的隔壁,所以聽得一二楚。
「然後呢?」竹竿忐忑不地問四眼明。
四眼明吞吞吐吐了半天,說:「扇子對總仔咆哮說:『想拚盜壘記錄?他靠自己上去盜啊?這麽沒尊嚴的事,是職棒選手該的嗎?』」
最後這句話猶如利劍一樣,當場刺進竹竿的心髒,他頹然地癱軟在椅子上,扇子這席話實讓他無法反駁——要拚盜壘記錄的人,竟然因為擊陷入大潮,所以要靠後輩後,上去代跑進行盜壘。誰來看,都會覺得當事人沒有職棒選手該有的尊嚴。
可是就隻差十三盜壘成功而已啊!
竹竿下頭,雖然對扇子很不好意,但竹竿一直認為扇子能夠諒解的,雖然扇子現在正在氣頭上,但他覺得扇子應該還是會挺他,畢竟從扇子進職棒到現在,他一直很照顧這個後輩。
了十多年的職棒,竹竿雖然視為球星,但其實除了「盜壘王」之外,其它的個人獎項,他一個都沒有拿過;現在屆齡退休,總希望留下一點殊的記錄,讓球迷們記住他,也對自己的職棒生涯能有個待,所以他之前向領隊和總練提出想在退休前,拚個「生涯三盜」的念頭。
沒想到領隊卻意外地對他大力支。
「好好幹,竹竿,差十三而已,很快,你行的。」他一拍竹竿的肩頭,隨後轉頭對總練說:「總仔,你也楚,竹竿的職棒生涯全都奉獻給我們球隊,很多球迷都是他的粉絲,大家都在引頸盼,看他麽時候能達成『生涯三盜』,總仔你就順水推舟一下,好嗎?」
眼見領隊力挺,總練也沒有多說麽,竹竿那時還兀自慶幸自己在職場的人成功,卻沒想到這樣的行為,很快地便引發了後輩扇子的不滿。
他神色黯然地問:「最後總仔怎麽說?」
「總仔隻冷冷地說:『球隊所有的高層都希望竹竿能達到『生涯三盜』,這樣能搞行銷動,促銷那些因為食風暴而銷不掉的庫存,你如果有意見,不要跟我講,去跟領隊講,去總公司跟老闆講。』」四眼明說:「然後扇子氣得大一聲,就甩門衝出去了。」
「他大麽?」
「他大『原來努力比不上過氣!』」
竹竿聽,彷彿人當頭敲了一棒,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四眼明繼續道:「竹竿,其實我跟你講這事,也是想勸你,大家都是職業球員,要拚記錄,就要正正當當地靠實力來爭,像現在這樣子為了個人記錄,靠人情輩分來犧牲團隊戰績,會擊支球隊的士氣。你是老學長了,應該楚我在說麽。」
竹竿默然,他明白四眼明這一番話,代表球隊內部除了扇子以外,一定也有人對他這種「隻顧個人風,不顧團隊戰績」的行為感到相當不滿,否則身為隊長的四眼明不會突然來找他說這一番話。
一想到這裡,竹竿離壘的伐踩得加沉重了。
過氣?麽時候我已經變成是一個過氣的球星了?不是這樣的啊!以前的我,是球隊的頭號人氣球星;簽會,球迷隊伍排最長的一定是我;球隊圍圈檢討時,都是我第一個講話——怎麽現在變得像是我在破壞團隊的紀?
他難過地想著,但就在此時,投手驀地急轉身牽製,竹竿急忙撲一壘,右手五箕張,抓向一壘壘包,隻聽扁頭大喝一聲「死啊!」隨後他的手套重重地在竹竿的右手手肘上,竹竿右手吃痛,心中驚怒加,「扁頭是故意的!他想藉著手套觸碰的動作,把我的手離壘包,讓我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