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的話語讓柳小婉的心裏不禁一動,是啊,燕兒說得沒有錯。這方臘的造反軍隊本就是帶著滿腔仇恨而起來造反的,在這些隻知道破壞的家夥的眼裏,戰敗的官軍看護的城池裏的一切就好像全部都是無主之物似的,隻要他們喜歡,盡管搶來就是了。這些原本就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可憐人,長期的壓迫和各級貪官汙吏的層層盤剝,更是早就讓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了。如此窘迫的境地,他們又如何能夠享受到家庭的溫情呢?當一切都已經被打破的時候,這些年輕的女子,甚至有時候隻要是個女人,無論美醜,隻要是被這些饑渴已久的家夥們看上,除了受辱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出路了。
都說女人生死事小,可失節事大啊。那些慘遭這賊人糟蹋的女子,畏懼於那些流言蜚語,到最後除了自尋短見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了。柳小婉想到這裏,看著鏡子裏自己雖然憔悴但依然姿色不減的俏臉麵孔,心裏不禁忽然想到,雖然自己之前也曾經侍奉過諸多男子,可是真正與自己有過魚水之歡而且還讓自己刻骨銘心的,除了昨天的那個男人之外,似乎再無旁人了。都說這戲子無義、婊子無情,可是有誰又能知曉自己這些可憐的女子的心思呢?
看得出來,他是在乎自己的,而且這種在乎也是發自內心的,臨別時,他的那種不舍,他的那種痛苦,也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要說自己也真是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如此動心,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心裏竟然隱約地存下了一種念頭,雖然這種念頭顯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雖然這種念頭對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曉,但是,自己卻顧不了這麼許多了,因為在自己看來,自己就是他的了。要是賊人攻來,要是自己要難逃這受辱的命運,那自己就隻能一死以保全自己的清白了。
柳小婉這麼想著的時候,冷不防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陣發熱,幸虧這燕兒是在自己的身後,要不然,她要是看到了,這可如何是好呢?已經沉淪風塵許久的柳小婉平生第一次居然有了久違的害羞之心。
燕兒看著自己的小姐,心裏自然明白小姐之所以現在這樣,肯定是傾心昨日那個公子了。要說,小姐,也真是的,這逢場作戲的事情,她怎麼居然會真的當了真了。那個公子是不錯,要人品有人品,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學也有才學,真的可以說是要什麼都有什麼了。可是,自己小姐固然國色天香,但畢竟卻是蒲柳之質了,或許那公子一時貪戀你的美色,留戀你的胴體,可是時間一長,他的新鮮勁兒一過。想到你這副嬌軀也曾在其他男人身下婉轉承吟,他的潛在的不滿一旦激發出來,小姐的下場和處境可就不妙了。要說這名妓,就像那可遠看的怒放的鮮花一般,雖然看著豔麗,可是一旦被人采擷把玩,最終也就難逃枯萎破落的命運了。
柳小婉忽然開口說道:“燕兒,你說這世上可有一見鍾情的良緣?”燕兒聽到柳小婉這樣發問,全然沒有將自己剛才焦急告誡的話語放在心上,聽在耳裏,心裏雖然焦急,可是卻也無可奈何地說道:“小姐,現在外麵都亂成什麼樣了,你居然還在這裏說什麼一見鍾情,我奴婢看你可真是昏了頭了。要不然,這麼緊急的情況下,你不趕緊收拾東西,還在這裏想什麼一見鍾情?”
聽著燕兒這般言語,柳小婉心裏隻是微微一笑,並不以為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地方。對她們這些人來說,即使是開平盛世,想一見鍾情都難,更何況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呢?
已經換作尋常百姓衣服的嬤嬤也於這時候突然走了進來,看著柳小婉居然還好整以暇地坐在這裏,不禁焦急道:“好我的乖女兒啊,小婉,你讓嬤嬤怎麼說你呢?亂軍馬上就要打進來了,你怎麼還不收拾自己的東西逃命呢,要是被那些賊人看見,你……你可就慘了。”
柳小婉看著嬤嬤這身打扮,再看看她臉上刻意塗抹的鍋底灰,一張俏臉此時卻宛如猛張飛一般,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燕兒看著嬤嬤這樣,心裏也覺得好笑,可是想想平日裏的嬤嬤的威嚴,她這才刻意忍住而沒有笑出聲來。那嬤嬤看見柳小婉和燕兒兩個,一改往日刻薄的麵孔,有些溫情的柔聲說道:“唉,你們到底是年少不經事啊,還不知道這鬧叛亂的凶險,嬤嬤雖然臉上是難堪了一些,可是,或許由此就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了,如此,為了活命而忍受一時痛苦又算的了什麼呢?再說了,我也人老珠黃了,不像你們兩個,年紀輕輕,又正是如花綻放般的妙齡,姿色不凡不說,連體態都是如此的婀娜多姿,這要是讓那些家夥看見了,你們……你們還能有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