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蕊原本想發作一通,她不過是攝政王妃,什麼時候管到宮裏的內務來了?但看到謝芙這微微不悅的神情,更想到兒子的帝位,遂在寬袖下握緊拳頭,任長長的指甲陷進肉裏,努力擠出一抹笑來,“阿芙說到哪兒去了?有你幫忙,我正樂得清閑呢?我可沒有你能幹,以往東宮中的事務也是祖母派遣的,我哪裏懂得如何處置啊?”踱近謝芙的身旁,伸手拉著她坐到衛芹原來坐的地方。
“表嫂不怪罪就好了。”謝芙仔細打量著她的表情,“我可不想你累出病來,那樣陛下又怎能安心讀書?”
“攝政王妃所言甚是。”一旁的衛芹笑著道,上前想要打好關係。
“這位可是表嫂家中的兄長?”謝芙的美眸轉向與衛蕊有七八成相像的衛芹,笑著道。
“正是。”衛蕊又一揮衣袖坐下。
衛芹看到謝芙的美眸看向他,頓時更加討好地說著話,甚至親自給她倒酪漿,最後更像是沒有看到妹妹使來的眼色,笑著道:“從建康回來了之後,一直都在家賦閑著,不知攝政王妃可否在攝政王麵前美言幾句,為在下謀個一官半職?”
衛蕊聽到這兄長之前謅媚的話,臉上都要掛不住了,怎可如此丟臉?這哪裏是士族風範,根本是庶民作態,現在聽到他開口討要官職,頓時臉上含怒地道:“大哥莫要在此開玩笑了,洛陽稍定,哪裏有那麼多空缺?”
衛芹看到這妹妹非但不幫他,反而還想要拖他後腿?頓時胸中就有了一股怒氣,這妹妹也真是的,一點也不幫娘家人。
謝芙在一旁端起玉碗喝了口酪漿,可那雙眼睛卻是暗暗地打量著衛氏兄妹,看來也不是那麼固若金湯,這衛芹看來倒是個急功近利之人,這麼一想,倒是笑了出來,把玉碗放下,道:“這有何難?回頭我與攝政王說一聲,定給表嫂的大哥尋個差事做做。”
“真的?”衛芹頓時喜形於色,當場就給謝芙行了大禮,能有一官半職也代表會有進項,現在冉溥削減了士族部分的權益,這倒是令得眾人都有幾分敢怒不敢言,但礙於他的權勢,遂也沒有人跳出來反對。
“阿芙,若是過於麻煩,就算了……”衛蕊心裏滿不是滋味,看到自己那不爭氣的娘家人,臉上都紅了,這不是讓謝芙這大士族出身的人更看不起她?
謝芙卻是笑著打斷她的話,“表嫂見外了,幫表嫂的大哥尋個差事左右不過是句話而已,哪有什麼麻煩?況且我家溥郎又不是那見異思遷的人,我說的話他又怎會反駁?”說完,美眸緊緊地盯著衛蕊看。
衛蕊愣然了一下,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刻意在她麵前說他們夫妻恩愛的話,她是不是在警告她別動歪腦筋?臉上頗有幾分驚疑不定,然後吞了口口水道:“阿芙夫妻和睦倒是羨煞旁人。”
謝芙笑了笑,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帶人離去。
直到她那紅色的身影消失在眼簾,衛蕊臉上的笑容一收,頓時把案上的玉碗都掃落地下,頓時摔得滿地都是碎片,“這真的欺人太甚。”
“阿蕊,你現在隻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太後,誰真正把你看在眼裏?原本我想著阿洵當了天子,我們衛家是外戚肯定風光無限,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衛芹頗有幾分嘲笑地道。
“住嘴。”衛蕊重喝了一聲。
“阿蕊,你也別怪我這當兄長的不提醒你,想要翻身不讓謝芙騎在你的頭上,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把這攝政王捏在手裏,這樣你這太後才算名符其實。”衛芹像是勸又像是慫恿地道。
“你以為我不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嗎?”衛蕊怒喝道,“可現在我的人都被她換了個幹淨,一舉一動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能有什麼辦法?”看了看天色到了兒子下學之時,她這才起身道:“大哥,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去看看阿洵。”惟有見著兒子,她的心才能安定。
衛芹這才起身告辭出去,想著謝芙答應給他謀官職的事,心情倒有幾分放鬆。
衛蕊看了眼這不爭氣的大哥,正準備進內室換衣裳到兒子的寢宮去看看,突然有宦官進來稟報,“娘娘,陛下正在用功呢,讓人前來通傳,讓娘娘今天不用過去了。”
“什麼?”衛蕊回頭驚疑不定地道,這是兒子親口說的,還是有人故意這樣傳的?頓時不由得癱坐在榻上,一回到洛陽似乎一切都不對路了。
攝政王府,冉溥聽著妻子說了今天在宮裏的事情,然後摸了摸下巴道:“那就隨意給他安排一個閑缺吧,這衛家想要像當年的賈家那樣,我是無論如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謝芙把那衣裳卸下,換上家居服,“那也好,閑缺又沒有什麼關係?影響不了大局,對了,溥郎,你大力削減士族權益之事可不能操之過急了,不然會讓他們連成一派的。”
冉溥上前去輕攬她的柳腰,“這事會慢慢來的,不會一口氣吃成個大胖子的,若是過於觸動他們的根本利益,於我們不是好事。”
謝芙臉紅了一下,但仍轉身勾著他吻了上去,兩人漸漸地倒在了床榻之上。
洛陽的時局倒是漸漸地掌握在冉溥的手上,而改革的政令也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士族階層雖然有人怨聲載道,但仍是默忍著,這比在南方看人臉色好多了,故而也沒有出什麼亂子。
這日,謝薔正在房裏換衣物準備出發去拜訪謝芙,試了幾件衣裳都不太滿意,袁氏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滿地都是衣裳。
“阿薔,你還沒好嗎?不就是過府到阿芙那兒坐坐,又不是赴宴,隨意穿上一件新做的就好了。”袁氏讓侍女把衣裳拾起來放好。
謝薔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轉頭看向母親道:“娘,你說這件好不好看?”她指了指手中的玫瑰紅的衣物。
“阿薔,好看。”袁氏看到女兒臉上有了幾分笑容,遂也寬心道,“阿薔,你再嫁之事不能再拖了,現在都已二十六歲了,阿芙都生了兩個孩子了,你若再不點頭改嫁事宜,將來要生育就難了。”
謝薔這回卻是笑得有幾分赧意道:“娘,你別擔心,女兒總會找個疼人的來嫁,總不會讓娘一直都操心我的婚事,況且當人填房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還不是得向死去的正室牌位行妾禮?”
“你以為你還是那未出閣的女郎嗎?”袁氏聽了女兒的話不禁搖了搖頭,女兒這想法她真的不能苟同,親手幫女兒穿上那華衣。
“同樣都要執妾禮,我何不找個順心的?”謝薔笑道,拿起那腮紅塗抹了起來,看著銅鏡中自己仍然未老的容顏,“娘,我與阿芙比,誰更美?”
袁氏皺了皺眉頭,若是說實話,當然是阿芙,那鮮豔的姿容少有人比得上,也難怪冉溥寵了她那麼多年,不過出於私心,她仍拍拍女兒的手安慰道:“自是我的阿薔更美,你比阿芙本就小數月。”
“娘說的我都信。”謝薔露出一抹昔日少女時的笑容。
謝薔與袁氏坐上馬車朝攝政王府而去,這一路上謝薔的心情都是如小鳥一般歡快,這麼久以來她從來沒有一次出門是如此愉悅心情的,這讓一旁的袁氏嘖嘖稱奇,女兒這喜色真不知從哪來?
馬車到時,剛好與下馬車的溫健和謝英遇上,一撥人敘了敘話,這才在管家的帶領下往府裏而去。
謝芙聽聞袁氏前來,遂趕忙迎了出來,“大伯母怎麼有空閑前來?”說完,行了一禮。
袁氏忙上前去攙扶起她,拍拍她的手佯裝怒道:“阿芙,你這不是讓大伯母往後別登你的門嗎?”
“大伯母是長輩,這禮可不能廢。”謝芙笑著道,然後又與謝薔、謝英打了個招呼,不過目光看到溫健的時候,倒是有幾分意外,他怎麼也來了?
溫健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記起當年自己那齷齪的心思,頓時臉紅了紅,遂行了個禮道:“攝政王妃還在記恨我當年的事嗎?”
“溫郎君倒還不值得我記恨。”謝芙笑道,“不過若不是看在你是英姐姐的夫婿份上,我可不會讓你進門。”
溫健的臉又紅了紅,這謝芙說的話倒是令人有幾分不自在。
謝英卻仍是那大大咧咧的性子,遂拍了拍夫婿笑道:“聽到沒有,你現在可是沾了我的光來著,不然這王府的大門你可進不來。”
溫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眼前的都是妻子娘家的人,遂更加體貼地攙扶著妻子往前走。
謝芙與袁氏一道笑著進了正堂,坐下來敘了一會兒話後。
冉溥這才抱著兒子冉儆進來,看到袁氏正要起身行禮,遂溫和一笑道:“你是阿芙的大伯母,那也是我的大伯母,何須行此大禮?”曾聽妻子說過這大伯母待她不錯,遂也高看了袁氏一眼。
袁氏也不是那小家子氣的人,笑了笑打了個招呼之後,這才看向那精神得很的冉儆,“這是小阿儆啊?我看長得像阿芙。”遂伸手抱過小人兒在懷裏逗弄起來。
謝薔的目光卻放在那溫和笑著與謝芙說話的冉溥身上,看到他的眼中滿是對阿芙的寵愛之意,她的心底更為羨慕,然後目光再轉向了小阿儆身上,看他剛才溫柔地抱著稚子的樣子,微咬了咬唇低頭沉思起來。
謝英在溫健催促的目光下,這才看向冉溥與謝芙,頗有幾分為難地道:“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攝政王與阿芙能答應。”
謝芙的美眸轉向謝英身旁的溫健身上,怪不得他今天登門拜訪,原來還是有所求來的。
冉溥看了一眼即使紅著臉也不太顯眼的謝英,“你是阿芙的堂姐,有何話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