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異世界的東京都,八王子市。

四穀町這一帶,已接近城市的邊緣,即使在白天也是很安靜的地方,何況是深夜的現在,更是人跡全無。

不知何時起,四周飄起紛紛如絮的細霧。

市立博物館的門前,標誌性的斜方台,在昏暗的街燈照耀下,投下一大塊黑沉沉的影子。

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正靠在斜方台下部的牆壁上,像困獸般喘著粗氣。

圍住他的,是三名僧人,寬大的鬥笠壓低到眉心,穿著玄色的五條袈裟,黃色的粗布籠褲,僧鞋之上打了白色的綁腿,看上去既威嚴又神秘。

他們的手中所持的法器,是著一柄短錫杖,錫杖之上掛了幾個圓環,用力晃動,就會發出細碎暗啞的奇怪聲響。

“還逃麼?”帶頭的僧人嗓音低沉。

“我說,”男人開口了,他的上半身被斜方台的陰影籠罩著。“你們從多摩一直追到日野,又從日野追到八王子,究竟是要怎麼樣呢?”

“做過什麼事,你自己不知道嗎?”帶頭的僧人說道,“以妖法玷汙佛門女居士,難道還逃得掉麼?”

“難怪了,不光和尚追我,連尼姑也追我,”男人指著左邊的僧人說道,“沒想到,虛無僧裏麵,居然也有禦修的尼姑,難道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嗎?”

禦修者,是專指修煉念力、降妖除靈的出家者,是佛門中對付妖魔的武力。

聽到男人這樣說,三名虛無僧對視一眼,都將鬥笠向上一推,露出麵容,左首的一位,果然不是和尚,而是個相貌甚美的中年尼姑。

“普化宗,了因。”尼姑報了名號。

“普化宗,智海,智明。”帶頭僧人冷笑道,“不然還以為我們怕了你。”

“那麼,知道我是什麼嗎?”男人的聲音裏,是那種無所謂、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不管你是什麼,伏法吧。”

三名僧尼搖起手中錫杖,口誦華嚴經。

“啊啊啊……等一下……”男人開始扭動身體,雙手捂著自己的耳朵,“請等一下……不要這樣……”

經文的法力和法器的羅音配合,仿佛有形的法網,將這個男人緊緊罩住。

“要破了啊……就要破了啊……”

男人哀嚎著,身體漸漸起了變化,原本看似瘦弱的雙腿,慢慢膨脹起來,虯起的肌肉從褲管中綻開出來,並且密密麻麻的生出了毛發,膝蓋更是以一種絕不可能的角度,向後退去,使雙腿變成了反弓形。

“啊啊啊啊啊啊……”在急如驟雨般的環響聲中,男人忽然以後肢一躍,嗖的一聲,跳上了足有三層樓高的斜方台。

路燈照不到那麼高的地方,向上仰望,黑暗遮蔽了一切。

就在這黑暗之中,傳來男人的聲音,或者說,一種類似人又像野獸的聲音,慢慢變大起來。

“破啦,我的身體破啦。”

“好慘啊,好慘啊,”如泣如訴,“這麼多年……”

然後是一聲咬牙切齒、充滿痛苦的野獸般的吼叫。

“你們賠我啊!”野獸的嚎聲。

隨著嚎叫聲,一個巨大的黑影從台子上跳了下來,噗通一聲,站到了正在念經行法的僧尼麵前。

方才那瘦弱的男人,此刻已成為一個巨大的怪物,除了變異的獸肢,男人的臉被拉長了,變成了一張羊臉的模樣,頭上是兩隻彎曲的角。

西裝和襯衣的碎片零落地掛在強健的肩膀和手臂上,胸部的肋骨根根突起,嘴角裂開,牙齒凸了出來。

他充滿憎惡、怨恨的雙眼望著三位僧尼。